这与前几任驻守的圆滑、世故、甚至贪婪截然不同!
以往的驻守,即便心中有此意,也会说得无比委婉,会在日后通过不断的暗示、敲打,甚至收受他们大量的贿赂后,才默许他们在赋税上做一些无关大雅的手脚,彼此维持一种心照不宣的、脆弱的平衡。
何曾有过像梁云这般,初次见面,接风宴席之上,便直接划下冰冷清淅的红线,并以如此赤裸裸、毫不留情的死亡威胁作为最终警告!
他们丝毫不怀疑梁云话语的真实性和其执行力。方才城外那恐怖绝伦、碾压一切的灵压,那迅若惊雷、凌厉无匹的极品飞剑,以及此刻这冰冷刺骨、宛若实质的杀意,无不昭示着: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驻守,绝对说得出,就做得到!他根本不在乎此地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不在乎什么人情世故、利益交换,他只要最简单、最直接的结果——宗门的要求必须被满足!
白舟第一个从巨大的惊骇中反应过来,深吸一口凉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与翻腾,连忙起身,郑重无比地拱手,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梁仙师放心!白家定然以身作则,全力配合仙师工作!必定按时足额缴齐所有赋税,绝不敢有半分短缺!若有差池,白某第一个提头来见!”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在立军令状。
另外五位家主也如梦初醒,慌忙不迭地起身,争先恐后地表态,声音都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斗:“王家遵命!绝无二话!” “高家亦是如此!必定完成任务!” “吕家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误!” “孙家……” “马家谨遵仙师法令!”
梁云看着眼前这群被彻底震慑住、近乎赌咒发誓的家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那杀气腾腾、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话并非出自他口。
他径直站起身,青衫拂动,淡淡道:“如此最好。梁某告辞。”
说完,不再看众人一眼,无视周围那些惊惧、敬畏、复杂的目光,径直向厅外走去。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的潮水,纷纷下意识地后退,低头躬身,无人敢直视其目光,更无人敢出声挽留。
白舟连忙快步相送,语气急切:“仙师,您的驻守洞府在王师兄原先的那处……”
“我知道位置。”梁云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平淡地打断他,“不必送。”
话音落下,他已走出气氛压抑的大厅,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青流光,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县主府的上空,只留下满厅心神震荡、面面相觑、冷汗涔涔的众人,以及那弥漫不散、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馀韵。
白舟独自站在厅门外,仰头望着梁云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一阵微风吹来,他才惊觉额角早已悄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抬手用袖口擦了擦,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隐隐的畏惧:“玄阳宗……这次派来的,哪里是什么弟子……简直是一头煞星啊……”
其馀五位家主这时才敢围拢过来,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从容与算计,只剩下后怕、凝重与一丝茫然。
“白家主,这……这位梁仙师,也太过……太过强势了!”王家家主声音干涩,心有馀悸。
“霸道?强势?”白舟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苦笑,打断道,“他有这个实力和资格霸道。方才那股灵压,你们也感受到了,那是筑基九层巅峰,而且精纯无比,绝非我等可比!
更别提那柄可怕的飞剑!诸位,收起所有侥幸心理吧,往后这三年,都给我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别再耍任何花样。否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冰冷的抹喉动作仿佛还在眼前闪现,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众人想起那个轻描淡写却杀机四溢的动作,皆是齐齐一个寒颤,心中那点仅存的侥幸和小心思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冰冷的现实。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位新驻守,是真的会杀人立威的。
实际上,他们内心深处也明白,若论及纯粹的实力,他们六大家族联手,筑基修士数量众多,加之白舟这位紫府境,真要不顾一切,确实有可能留下甚至击杀梁云。
但“击杀玄阳门正式派驻的驻守”这个念头本身,就让他们不寒而栗——那意味着与雄踞一方的庞然大物玄阳门彻底开战,他们这点实力,玄阳门随便派出一位内门长老,就能象捏死一窝蚂蚁一样,将他们连同家族根基彻底抹去,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正因如此,梁云的强势和威胁,才显得如此无可抗拒,因为他们根本无力承担反抗的后果。
梁云驾驭着凌行剑,化作一道淡青流光,并未在繁华的县城上空过多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城外东北方向飞去。
根据玉简地图所示,前任驻守王平的居所,并非设在县衙之内,而是建于城外约十里处一座清幽山峦的半山腰,名曰“翠微山庄”。
不过片刻,一座依山而建、飞檐翘角、看起来颇为气派甚至堪称富丽堂皇的山庄便映入眼帘。
朱红的高墙,琉璃瓦在夕阳下反射着光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其规模和奢华程度,远非山下那些凡俗富户的宅院可比,甚至比白家的县主府还要精致几分。显然,那位王平师弟在此地的三年,过得相当惬意。
梁云按下剑光,轻飘飘地落在山庄主院前的青石空地上。他刚收起凌行剑,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四周环境——
只听得一阵环佩叮当和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混合的、甜腻的脂粉香气,从前方的月亮门内转出七八位身姿窈窕、衣着鲜艳华丽的娇美女子。
这些女子年纪皆在二八至双十之间,容貌姣好,体态风流,或妩媚,或清纯,或温婉,类型各异,却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她们见到梁云,脸上立刻堆起甜美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如同蝴蝶穿花般围拢上来,声音又软又糯,争先恐后地开口:
“恭迎仙师回府!” “仙师大人一路辛苦,奴婢为您准备了灵茶……” “仙师,让奴婢为您捶捶肩吧?” “仙师远道而来,定是乏了,热水已备好,可要沐浴解乏?”
莺声燕语,瞬间将梁云包围。她们的眼神热切,动作大胆,试图靠近,却又因梁云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收敛的、生人勿近的淡漠气息而不敢过于造次,只是用那种能将人骨头看酥的、讨好般的目光望着他。
梁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他瞬间便明白了这些女子的来历。这定然是县里那几家世家,乃至可能是那位前任王平自己搜罗来,用以伺奉、乃至贿赂驻守仙师的“礼物”。看她们这般熟稔的架势和话语,显然此前伺候王平已是惯例。
真是……俗不可耐,且浪费时间。
他对于这种以色娱人、攀附权贵的行为并无好感,更无意承接前任留下的这些“遗产”。他的道心坚定,所求乃是长生久视,岂会沉迷于此等温柔陷阱?
“站住。”梁云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穿透了那些娇嗲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
所有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脚步也顿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位新来的、如此年轻的仙师为何会是这般反应。按照以往的经验,哪位仙师大人不喜她们殷勤伺候?
梁云目光扫过她们,眼神平静无波,既无厌恶,也无欲望,仿佛只是在看一件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王平已走,我与他不问。”他语气淡漠,“尔等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此间不再需要尔等伺候,即刻收拾东西,下山去吧。”
此言一出,那群女子顿时花容失色,脸上的甜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恐惧。
“仙师!仙师恕罪!可是奴婢们哪里做得不好?” “求仙师开恩,不要赶我们走!” “我们若是回去,主家定然重罚……” “仙师,留下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会做,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仙师……”
有人甚至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哀求起来。她们被送来此地,本就是作为取悦仙师的工具,若是被退回,对于主家而言便是失去了价值,下场往往凄惨。
梁云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深知其中关键,但这些因果并非他造成,他也无意承担。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决绝,“一炷香内,离开山庄。逾期仍滞留者……”
他没有说完,但身上骤然散发出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灵压,如同寒风掠过,瞬间让所有女子的哭诉和哀求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个脸色煞白,禁若寒蝉。
她们终于明白,这位新仙师与那位好说话的王仙师截然不同,他是真的对她们毫无兴趣,且言出法随,不容违逆。
恐惧压倒了一切。女子们再不敢多言,纷纷低下头,仓皇失措地行了个礼,然后如同受惊的雀鸟般,急匆匆地转身,奔向各自的居所收拾细软去了。
不过片刻,山庄内便响起一阵轻微的、带着哭腔的骚动,然后很快,那些莺莺燕燕的身影便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低着头,匆匆从侧门鱼贯而出,消失在下山的小径上。
山庄内外,重归寂静。只剩下山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梁云负手立于院中,神识缓缓扫过整个山庄。山庄面积不小,除了主殿、客厅、书房、卧房,还有炼丹房、炼器房、闭关静室等一应设施,虽然看似奢华,但内核局域的建筑材料似乎掺入了些许低劣的聚灵材料,勉强将山中那条微弱的一阶灵脉的灵气汇聚于此地,比山下浓郁些许,但也仅此而已。
“聊胜于无。”他心中默念。
很快,翠微山庄的新任驻守仙师甫一抵达,便毫不留情地将前任的所有侍妾美人全部驱逐下山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回了建平县城内各大世家的耳中。
得到消息的白舟、以及王、高、吕、孙、马五位家主,此刻大多还聚在县主府内,尚未从方才宴席上那抹脖子的威胁中完全缓过神来。
闻听此讯,几人再次面面相觑,脸上惊容更甚。
“全都……赶走了?”高家主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是,老爷,一个不留,态度极为坚决,那些女子哭求都无用。”回报的心腹家仆肯定道。 “这……”
孙家主捻着胡须,眼神闪铄,“这位梁仙师,竟是不近女色之辈?” “看来是如此了。”白舟缓缓点头,神色凝重,“不仅不近女色,而且行事果决,不留馀地,更不沾染任何可能授人以柄的享受。他所图,恐怕绝非区区一点贿赂所能打动。”
几位家主心中那点试图通过财帛、美人来拉拢、软化这位新驻守的最后侥幸,也彻底破灭了。他们原本还想着,年轻人血气方刚,或许能从此处打开缺口,如今看来,此路完全不通。
这位新任驻守,实力强横,性格霸道,不近人情,油盐不进,仿佛一块毫无缝隙的顽石,只认宗门的规矩和资源。
“吩咐下去,”白舟沉声对几位家主道,“往后三年,各家都收紧皮子,老老实实办事,千万别耍花样。尤其是给宗门的上供,宁可多凑一点,也绝不可短缺分毫!”
“是!”五位家主齐声应道,语气中再无半分尤豫,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而此刻的翠微山庄内,梁云对县城内的风波毫不知情,也毫不在意。
梁云亲自动手,施展了几个简单的清风咒、涤尘术,将主殿和为自己选定的闭关静室仔细打扫了一番,清除了所有前任留下的生活痕迹和那令人不适的脂粉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