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梁云的视野仿佛发生了变化,眼前的一切变得数据化、流线化。那些黯淡的玉牌在他“眼中”不再是死物,其上似乎有无数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信息流和能量残留被系统捕捉、解析、快速重构。
梁云的目光首先落在一块标注着“黑风壑”且散发着若有若无阴冷气息的玉牌上。
梁云心中凛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立刻将目光移开,仿佛那玉牌会烫伤眼睛一般。
接着,他看向另一块标注“枯骨县”、刻着一个惨白色骷髅标记的玉牌。
梁云微微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阴气环境与他主修的《玄阳诀》阳性灵力相冲,并非理想选择,即便风险稍低,也需付出额外代价,得不偿失。
梁云的目光继续谨慎地游移,如同猎手审视陷阱,最终落在了一块标注“血鸦堡”的玉牌上。这玉牌不仅黯淡无光,甚至边缘还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纹路,看着便令人心生寒意。
紫府二层的魔头!梁云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握着的手心也有些发凉。宗门任务堂竟然还没有派内门高手前去清剿?这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送死之地!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视线从这块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玉牌上猛地挪开,心脏砰砰直跳。
连续三处,不是大凶就是小凶,这让梁云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难道所有无人愿去之地,都是这等龙潭虎穴?就没有一个稍微安稳点、能让人喘口气的地方吗?
梁云的目光带着一丝不甘和最后的侥幸,继续在密密麻麻的黯淡玉牌中细致地搜寻,如同沙海淘金。
终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块位于右下角角落、标注着“建平县”的玉牌上。这块玉牌看起来普通至极,黯淡无光,没有任何异样气息或标记,平凡得几乎让人忽略。
建平县…平淡,安全,可能会有微薄收获,但期望不高。 梁云的目光在这块朴实无华的玉牌上停留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轻轻敲击着。系统给出的评价非常清淅:安全,但贫瘠。这是一个需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的选择。
若是三年前刚出秘境、心高气傲时的他,或许会不甘于此,会想去搏一搏那些可能有更多资源、但也伴随巨大风险的凶地,以期更快获得修炼资源。
但经历了秘境中的生死险关,又经历了三年沉淀苦修,他深知“安全”二字的可贵,深知活着才有未来的道理。
梁云身怀修仙ai系统,最大的依仗是自身修为的稳步提升和炼器术的不断精进,外界的资源对他而言更多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一个稳定的、没有太多麻烦和生死考验的环境,正好适合他继续消化秘境所得,稳步修炼,同时安静地履行宗门职责,积累贡献。想通了这一点,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罢了,平安即是福。资源之事,再另想办法。”梁云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不再尤豫。
梁云转身,走到那依旧歪着脑袋、似在打盹的执事弟子桌前,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肯定:“师兄,我选好了。建平县。”
那执事弟子闻言,终于再次抬起头,睡意似乎都驱散了不少,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诧异,甚至带着点看傻子一样的古怪表情:
“建平县?你确定?那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灵气稀薄得还没宗门厕所浓,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凡人破事,屁个修行资源都没有!你去那儿枯坐三年,纯属浪费时间,修为能不倒退就烧高香了!那么多地方,你偏偏选个最没油水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一副“你真该再想想”的模样。
梁云对他的激烈反应并不意外,只是嘴角维持着那抹淡淡的、不容置喙的笑意,语气却十分坚定,重复道:“多谢师兄提醒,弟子觉得此处甚好,清静。”
执事弟子撇撇嘴,耸了耸肩,似乎觉得梁云不可理喻,彻底放弃了劝说,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桌面上的法阵,一边低声嘟囔着“又一个想不开的”、“年纪轻轻就去养老”。光幕弹出,显示着宗门地图和建平县的简要信息。他快速地将梁云的身份信息与那块代表建平县的玉牌进行了关联。
“行了,手续办好了。这是你的驻守令牌和县域地图、以及基本的驻守条例卷宗。”执事弟子将一枚触手冰凉、刻着“建平”二字的玄铁令牌、一枚记录着地图信息的玉简和一个厚厚的卷轴递给梁云,例行公事地交代。
“五日内必须动身前往。到了地方,先去县衙交接,亮明身份。任期三年,期间需保一方安宁,按时收取并上缴额定赋税资源。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及时通过令牌向宗门求援。没事就别瞎嚷嚷,宗门长老们忙得很,没空理会小事。”
“多谢师兄。”梁云接过东西,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小心地收入储物袋中,再次拱手行礼,随即转身告辞,步伐稳健地走出了驻守殿。
再次站在殿外,阳光依旧明媚耀眼,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梁云不禁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殿内那面巨大的玉牌墙,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块已然被他选中的、毫不起眼的“建平县”玉牌上,它依旧黯淡,却似乎也透着一丝令人心安的平稳。
前路已定,是平淡也好,是贫瘠也罢,终究是自己基于现状做出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清新而自由的空气,胸中壑然开朗,不再有丝毫彷徨。他手掐剑诀,再次驾驭起青锋剑,化作一道淡青流光,朝着丹霞峰自己的坚修阁方向疾驰而去。
梁云还剩下五天时间,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炼制些可能用到的丹药符录,检查法器,然后,便可心无旁骛地奔赴那未知却又令人心安的建平县。
梁云走出玄阳门高耸的山门牌楼,最后回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宗门群峰。那里灵气盎然,殿宇恢宏,是无数修士向往的修炼圣地,但也充斥着无形的竞争与压力。他转过身,面前是蜿蜒向下、通往广袤外界的青石阶梯,以及阶梯尽头那一片无垠的天地。
“此行,便是三年了。”他心中默念,并无太多惆怅,反而有种海阔天空的释然。他深吸一口山外的新鲜空气,手掐剑诀。
“锵!”
凌行剑应声出鞘,发出一声悦耳鸣啸,淡青色的剑身流光溢彩,在他身前稳稳悬停。梁云轻盈跃上,衣袂飘飞。
“走!”
心念驱动之下,凌行剑化作一道青虹,载着他冲天而起,迅速将玄阳门的山门甩在身后,化为视野远处一片模糊的巍峨轮廓。
这是他筑基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长途御剑。凛冽的天风扑面而来,却被身前一层自行生成的淡薄气幕分开,仅馀清凉之意拂过身侧,丝毫不显凛冽。脚下山川大地如一幅巨大的画卷缓缓铺展开来。
他先是飞越了宗门直属的沃野平原,能看到零星分布的灵田药圃,以及负责耕种的记名弟子或外门执事如同细小的蚂蚁。偶尔能感知到其他同门御器飞行的灵光从远处掠过,彼此间并无交流,只是各自赶路。
飞离宗门直属范围后,人烟渐渐稀疏,地貌也开始发生变化。平坦的原野被起伏的丘陵取代,茂密的原始森林复盖了大部分地区,如同绿色的海洋,其间偶尔传来隐约的兽吼禽鸣。一条条江河如同闪亮的银带,穿梭在群山万壑之间。
梁云对照着执事弟子给予的简陋地图玉简,不断调整着方向。他飞得并不算特别快,一是为了节省灵力,长途飞行考验的是续航而非爆发;二也是谨慎起见,初次远行,需得仔细观察沿途环境。
途中,他曾降低高度,掠过一座凡俗间的边陲小镇。镇子屋舍低矮,炊烟袅袅,街上行人如织,大多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为生计忙碌奔波。
他们中无人能察觉高空之上一闪而过的剑仙,依旧过着他们平凡而真实的生活。梁云心中略有感慨,修仙者与凡人,虽同处一片天地,却仿佛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他所要前往的建平县,似乎正是这两个世界的一个交汇点。
越往地图上标注的建平县方向飞行,周围的灵气浓度便以清淅可感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
从宗门附近的浓郁如雾,到此刻的淡薄如纱,甚至有些局域的灵气驳杂不纯,吸入体内还需耗费功夫提纯炼化。难怪宗门弟子大多不愿外派,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修炼速度确实会大打折扣。
天色渐晚,夕阳将云层染成绚烂的金红色。梁云并不打算星夜兼程,他在一处看起来相对安静的山谷中按下剑光。寻了个避风的山壁,然后便盘膝坐下,服下一颗回气丹,手握一块下品灵石,静静调息,恢复白日消耗的灵力。山谷中夜虫低鸣,月光如水,倒也清静安然。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梁云便再度启程。根据地图显示,建平县已不远。
又飞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脚下的景象愈发显得“平凡”。山势趋于平缓,河流变得和缓,森林也不再那么原始茂密,出现了大片开垦过的农田和蜿蜒的土路。空气中的灵气已经稀薄到近乎难以察觉。
终于,在午时前后,梁云按照地图指引,飞抵一片地势相对平坦的流域盆地。一条宽阔但水流平缓的大河如同玉带般穿过盆地,河边聚集着大片灰瓦白墙的屋舍,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
城镇外围,则是星罗棋布的村庄和田野。远远望去,镇子中央似乎有一座还算规整的官衙建筑,门口站着两个如同黑点般的持矛衙役。
镇子入口处,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依稀可辨的大字——建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