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秦淮茹突然抓住堂妹的手，泪眼婆娑地央求道：京茹，你能不能去和秦乐乐说说，把那个工厂招工的名额让给我弟弟？算我求你了。
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来往的人们都绷着脸，急促的脚步声里似乎藏着说不尽的心事。
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空间。
秦京茹显然没料到这个请求，惊讶得张大了嘴。
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秦淮茹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垂着眼帘不敢与堂妹对视。
这这也太突然了。
秦京茹完全乱了方寸，不知所措地望向身旁的周行云。
借过。
一个膀大腰圆的护工推着空病床经过，粗声吆喝着。
三人连忙侧身让道，等护工走远后才重新站定。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我真的别无选择！要是父亲知道他腿伤好了还是会落下残疾，肯定会难过得受不了。
秦淮茹眼圈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瘦弱的身子不住发抖。
要是这时候能有个好消息，说不定情况会好些。
我不想看他和生产队里其他残废的人一样，整天关在家里喝闷酒。
她死死攥着堂妹的手，声音都在发颤：现在只有你能帮帮我了。
可是我都已经回过娘家，告诉秦乐乐她要进轧钢厂当工人了。
秦京茹皱着眉头迟疑片刻，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且我们原先说好的，行云要是能争取到第二个招工名额，才是留给你弟弟的。
其实不用等太久吧，行云你说是不是？她转头向周行云投去询问的目光。
嗯。
周行云肯定地点点头：最多两个月，等我的新发明给轧钢厂赚到外汇，就能跟梅厂长再要个招工指标了。
其实他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去找梅厂长也能要来名额。
他给轧钢厂创造了数百万的外汇收入，弄到几个工作指标简直易如反掌，只是暂时没这个打算罢了。
我可不能告诉秦乐乐，说轧钢厂的工作黄了。
秦京茹无奈地叹气道，看着堂姐直摇头，再等两个月吧，好事情不怕等。
要不是大伯摔断腿伤得不轻，她真想狠狠数落堂姐一顿——这不明摆着要自己当恶人吗？
楼梯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秦万领着秦乐乐、大伯母和秦家小弟一行人走了上来。
爸，你们去哪儿了？秦京茹迎上前问道。
在附近找房子。
你大伯这腿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伯母得留下照顾些日子。
秦万说着走到周行云跟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致谢，转头招呼女儿：还不快来谢谢你姐夫！
秦乐乐蹦蹦跳跳地凑过来，笑靥如花：谢谢姐夫！我马上就是城里人啦！走廊另一侧，大伯母和小弟望着兴高采烈的秦乐乐，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小弟眼中满是羡慕，偷瞄着秦淮茹，心里酸溜溜的：怎么我就没摊上这样的好姐夫？
想起从前那个吝啬的便宜姐夫贾东旭，小弟更是郁结——别说帮忙安排工作，过年连乡下都不来，秦家半点光都没沾着。
外人还以为嫁进城里多风光，其实屁都没捞着！
众人回到病房探望大伯后，只留伯母在旁照料，其余人都退了出来。
眼下还好，等大哥知道自己瘸了可就难办了。
秦万步履沉重地叹息，转头叮嘱小弟：往后你就是家里顶梁柱，得担起责任。
在靠力气吃饭的农村，瘸子干不了重活，生产队谁乐意带个拖后腿的？小弟闷声应下，眉头拧成了疙瘩，脊背仿佛被无形重担压弯了。
周行云等人皆默然不语。
秦淮茹踌躇片刻，终于开口：叔，有件事想和乐乐商量，关于进厂
秦京茹冷哼一声，板着脸就要去堵堂姐的嘴：不许胡说！
你管不着。
秦淮茹灵活地闪开，双臂交叉格挡。
两人你拉我扯，活像两只斗架的公鸡。
成何体统！秦万厉声喝止，额角青筋暴起，还嫌不够丢人吗？
周行云环顾四周，果然瞧见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不过他倒觉得无所谓，谁家还没个吵吵闹闹的时候。
姐妹俩这才分开，但仍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究竟怎么回事？秦万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亲姐妹闹得跟仇人似的！
我想让乐乐把进厂名额先让给小弟，她可以等下次。
秦淮茹趁空当飞快说完，立刻招来秦京茹和秦乐乐愤怒的瞪视。
唯独秦家小弟低着头，既愧疚又暗喜。
乐乐，就当帮姐姐这个忙。
秦淮茹转而恳求道。
年轻的秦乐乐手足无措，指尖绞着衣角：我
她望向父亲求助。
秦万沉吟良久，终于叹气：乐乐要不先等等？我相信行云能再弄到名额。
秦乐乐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呐：那好吧。
秦淮茹如释重负，拎着小弟后颈让他鞠躬道谢。
少年红着脸嘟囔：谢谢乐乐姐，以后我一定报答。
周行云突然清了清嗓子：乐乐别丧气，我先安排你去轧钢厂当学徒。
虽然月薪十几块，但转正机会肯定优先考虑你。
秦乐乐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原本的失落一扫而空，她欢快地蹦起来：“姐夫，你可不能骗我！”
“姐夫，你太厉害了！我能进轧钢厂当学徒，就不用灰溜溜回乡下种地了！”
秦乐乐兴奋不已，冲到周行云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你姐夫现在的地位，可是轧钢厂的领导。”
秦京茹笑容满面，妹妹有了好出路，她自然开心。
同时，她也为丈夫感到骄傲！心里涌起浓浓的自豪感。
在乡下，哪个同龄姑娘的丈夫能像周行云这样，轻松安排人进厂？
虽然秦乐乐只是学徒，但有周行云这个分厂长照应，未来的前途根本不用愁。
“乐乐进厂，我弟弟也进厂，咱们秦家一下子多了两个工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秦淮茹笑着说道，暗自松了口气。
之前她还担心，秦乐乐会因为失去进厂名额而记恨她和弟弟。
片刻后——
周行云看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提醒道：“这儿是医院，咱们先回四合院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周围不少人在看他们，连忙动身离开。
走了几里路，一行人终于到了四合院。
周行云走在前面，跟叁大妈、贰大妈、阎解成等人打招呼，顺便介绍了秦家人。
“哟，老丈人来了，可得好好招待啊。”
“那当然！”
周行云应付完邻居，带着秦家人来到自家门前。
秦乐乐皱了皱鼻子，嫌弃地说道：“城里的房子怎么这么小啊？好几户人家挤一个院子，也太窄了吧。”
“是啊，还是乡下院子宽敞，一整个院子都是自己家的，不用跟外人挤。”
秦家小弟四下打量，眼神里带着挑剔。
他叹了口气，问周行云：“姐夫，等我进了轧钢厂，是不是也得住这种四合院？”
周行云哈哈一笑，没直接回答，让秦淮茹解释：“你姐最清楚，让她跟你说吧。”
“弟弟，像你这样的新工人和学徒，厂里是不分配房子的。”
秦淮茹在城里生活多年，对工人的待遇很了解。
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城里的住房紧张，工人们都得排队等分配。”
“那……我以后住哪儿？”
秦家小弟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估计是6人或者8人一间的工厂宿舍。
秦淮茹温和地解释道，试图安抚弟弟的情绪，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再坚持一下。
等到工作年限够了，就能分到房子了。
真是糟糕！
秦家弟弟眼神暗了下来，低着头，心里充满了失落。
他原先还觉得四合院太挤，没想到现在自己连这样的住处都没有，只能去工厂宿舍和他人同住。
虽然他没住过厂里的宿舍，但中学时代的宿舍生活让他记忆犹新——多人同住的空间总是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和糟糕的卫生状况。
这么一比，四合院的居住条件反而优越多了。
太惨了！
秦乐乐小声抱怨，想到要和一群女工友挤在一起住，脸上露出抗拒的表情。
忽然，她眼睛一转，目光在秦京茹和周行云之间来回扫视。
姐夫！她快步跑到周行云身边，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央求道，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学徒工吧！我不要住宿舍，我要搬来和你们一起住！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周行云没有直接答应，只是笑着指了指秦京茹，你和你姐商量吧。
姐，你就帮帮我嘛！我真的不想和别人挤宿舍。
秦乐乐立刻跑到姐姐身旁，拽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软软地恳求着。
咦？
秦家弟弟突然眼前一亮，心里燃起希望。
要是秦乐乐能成功的话，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试着用同样的方法？
想象一下和那么多同事挤在一起住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乐乐，不是我不想帮忙。
家里就三间房，真的没有多余的卧室了。
秦京茹无奈地摇了摇头：总不能让你和我睡一张床吧？那样的话你姐夫就没地方睡了。
客厅的一部分作为厨房使用，卧室自然是周行云和秦京茹的房间。
剩下的那间小卧室，已经被秦淮茹母女三人改造成她们的住处。
秦乐乐失望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姐姐一眼：她当然知道分寸和规矩！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一个主意，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睡客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