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快说,算我求你了。
穆工眼睛顿时发亮,双手合十朝周行云拜了拜。
周行云没卖关子:你要抓紧找个对象,不就能把名额给她了?
好像有道理。
穆工皱眉思索片刻,缓缓点头。
刚回到宣传科坐下没多久,就有同事满脸艳羡地凑过来:周厂长,您这可是撞大运了,得请客啊。
什么?
周行云从报纸上抬起目光。
厂里奖励您一个推荐进厂名额,这还不是天大的好事?
同事咂着嘴,语气酸得像是生吞了整个柠檬。
周行云摇摇头:消息传得真快,厂里跟漏勺似的。
这可是铁饭碗名额!谁不眼红?
同事感慨万千。
他听说时嫉妒得心口发胀,恨不能当面质问梅厂长凭什么偏爱周行云。
家里弟弟妹妹都是文化人,却只能在街道作坊做零工。
若他得了这名额,准保立刻让弟弟端上国营厂的铁饭碗。
只要你多立功,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周行云嗅着空气中浓重的酸味,客套地回应。
这奖励对他而言如同鸡肋,但这份苦恼不便明说,免得刺痛他人。
恭喜周厂长喜提进厂名额!
这待遇可太稀罕了,轧钢厂头一遭呢。
周厂长,这名额您考虑转让吗?我表弟高中毕业两年了
空气骤然凝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周行云身上。
只要他肯松口出让名额,就意味着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们这副模样,活像见了血的苍蝇!周行云被喧闹声吵得心烦,忍不住讥讽道。
众人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几句玩笑话又伤不着人,无伤大雅。
总得等我回家和媳妇商量完,有了结果再说吧。
面对十几双灼热的目光,周行云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晚的菜色。
唉——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许多人都觉得希望渺茫了。
谁不知道周行云娶的是个乡下姑娘,还不到二十岁?哪个年轻人不向往大厂的高薪工作?
刘丽凤却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您爱人不想来轧钢厂,这名额可得优先考虑我!
周行云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啪!
其他人见状懊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怎么就让刘丽凤抢了先机!
这不公平!大家应该公平竞争。
自己反应慢还怪别人?刘丽凤叉着腰毫不退让。
眼看争执即将升级,周行云急忙制止:都别吵了!现在是工作时间,专心干活,否则
未尽的话语里暗含警告,众人立刻噤若寒蝉,但眼神里的刀光剑影越发凌厉。
下班铃响起时,周行云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驶回四合院。
前院的叁大妈正在屋檐下码煤球,见状感叹:有车就是方便,行云你总是第一个到家的。
快是快,可烧油厉害,每个月的油钱票证都是负担啊。
周行云推着车往中院走,满脸心疼。
进屋看见正在缝纫机前忙碌的秦京茹,他笑着说: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什么好消息?”
秦京茹把缝好边的毛巾整齐叠好放在一旁,笑着问道。
周行云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晃了晃,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梅厂长今天奖励我的,表扬我发明了赚外汇的抓娃娃机,你猜有多少?”
当时最大面额只有十元的钞票,五十张叠在一起显得相当厚实。
“两百块?”
秦京茹瞥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在那个普通工人月薪三十元左右的年代,这笔钱相当于半年工资,绝对是一大笔钱。
她父母在乡下生产队辛苦劳作一年,挣的工分都没有这么多。
“你自己数数。”
周行云把钱放到缝纫机上。
秦京茹数完后惊讶地说:“居然有五百块!这应该是轧钢厂发过最大的一笔奖金了吧。”
“我发明的产品给厂里赚了几十万上百万的外汇,完全配得上这么大的奖励!”
周行云昂着头说道。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秦京茹望着周行云的眼神充满崇拜,认真地点头附和。
周行云心里乐开了花,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一跺脚就能飞起来。
他提前给秦京茹打了个预防针:“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大的奖励,你可别被吓到。”
秦京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以前厂里的奖励无非是些奖金和粮票肉票,没什么大不了的。
“厂里给了我一个进厂推荐名额,你要是想去,明天就能去人事科报到。”
周行云语气平静地说道。
“真的?”
秦京茹猛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正在炒菜的秦淮茹手一抖,锅铲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愣在原地。
炕上玩毛线团的小当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吃惊。
“怎么样,高兴吧?”
周行云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确实有一个进厂名额。”
“这还用考虑?明天一早我就去报到!就算是扫地的活我也干。”
秦京茹急不可耐地说道,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脸上写满了兴奋,恨不得立刻冲去轧钢厂。
周行云等她稍微平静下来,才开口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别进厂了。”
“为什么?!”
秦京茹眉头紧锁,脸上写满困惑。
双职工夫妻都忙,家里有事就得请假,生活实在不好安排。
周行云从容说道。
他继续举例,若是有了孩子,两人工作根本照顾不过来。
可以送去托儿所啊。
秦京茹仍不死心。
工厂的名额对她而言太珍贵,乡下人谁不向往?
托儿所哪比得上亲妈照顾?周行云见她神色动摇,提议道,不如这名额给你妹妹?她初中毕业,够资格当工人了。
给她?将来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
秦京茹撇着嘴,语气里透着不情愿。
周行云注意到她反对的情绪已经缓和不少。
脚步声由远及近。
秦淮茹放下厨具走来,斩钉截铁地说:没错!给你妹妹等于白送,这种亏本买卖不能做。
她掰着手指数落着种种不利。
可是秦京茹隐约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当她对上堂姐热切的目光时,突然明白了——原来堂姐也在打这个主意!
秦京茹心中冷笑:不过是个堂姐,难道要我放着亲妹妹不顾?做梦!
这关乎命运的机遇,绝不能相让。
姐,你觉得这名额给谁合适?她故作苦恼地问道。
这是行云争取的,你们自己决定吧。
秦淮茹及时收住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她敏锐地察觉到堂妹语气有异,暗叫一声好险,赶紧转变策略。
贾张氏与贾东旭的长期高压,磨炼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没想到今日竟有意外之效。
秦京茹眉头微蹙,目光在秦淮茹脸上停留片刻,见她慌忙避开视线,心底不由泛起嘀咕——莫非错怪了这位堂姐?
有件事要商量。
周行云捧着搪瓷缸啜了口热水,语气悠闲得像在谈论天气:宣传科好些同事想买我的进厂指标,出价能有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要不明天就去办手续?
使不得!
这怎么行!
姐妹俩异口同声。
秦京茹抢着说:咱家又不差钱,这等金贵名额给外人作甚?不如留给我幺妹,好歹能鲤鱼跃龙门。
秦淮茹忙不迭附和,眼角瞥着周行云的神色:正是这话!实在要转让她咬了咬下唇,不如转给我娘家弟弟,乡下种地能有什么出息?
她心里明镜似的——当周行云提起有人竞价时,那点占便宜的心思就彻底断了念想。
眼下先把名额攥在手里,价钱总还能商量。
呵!
秦京茹鼻腔里轻哼一声,眼底带着讥讽。
虽说是为娘家兄弟张目,可堂姐这副嘴脸,不正印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难办啊
周行云作势挠头,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一个名额两头要,给谁都不合适。
自然该给我幺妹!秦京茹杏眼圆睁,这本就是我的名额!即便你不要我进厂,也该紧着自家人。
妹夫你细想,秦淮茹急得鼻尖沁汗,京茹妹子总要出嫁,终究是外姓人。
我们愿出钱,绝不让你吃亏。
稀罕你的钱?
秦京茹抄起炕桌上的钞票甩了甩,崭新票子哗啦作响。
秦淮茹顿时白了脸——方才灶台边听得真切,这可是厂里发的奖金。
她那土里刨食的娘家,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个数。
秦淮茹眼波微动,将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周行云身上,柔声央求道:女孩子何必在外头打拼,寻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可男孩子若无正经差事,连媳妇都难讨到。
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弟弟吧。
周行云轻轻摇头,正欲回绝。
他也觉得秦京茹说得在理,即便不让秦京茹去轧钢厂,这名额定然要落在她妹妹身上。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听说行云回来了,我特来拜访。
刘海中笑容满面地撩开门帘,提着个柳条篮走进屋。
他从篮中取出两瓶茅台,小心翼翼摆在桌上:这可是我特意寻来的十年陈酿,今日定要与行云兄痛饮一番。
壹大爷太见外了!周行云推辞道,这既非年节又非喜事,如此贵重之物还是带回去为好。
他心里明镜似的,刘海中必是为那名额而来。
秦京茹与秦淮茹不约而同瞪向刘海中,眼中俱是不满。
这般稀罕的名额,岂容外人染指?
壹大爷莫非不知,我家行云向来不好杯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