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世恒懒洋洋地坐在那,指间夹着半截点燃的烟。
破门的巨响,他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只是缓慢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才微微偏过头。
烟雾袅袅上升。
他目光平静无波,掠过门口黑压压的人群。
最后,稳稳落在脸色沉凝的沉延庭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慌乱,没有羞愧。
甚至没有寻常人被“捉奸在床”的窘迫。
反倒象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宋南枝心底一凛,他这副样子,哪里像被撞破丑事。
倒更象是早就坐在那儿,等着人来“捉”。
又象是蓄谋已久?
顺着谭世恒的身侧往后看,被子凌乱地堆栈着,明显隆起一个人形。
一绺乌黑的短发散落在枕头上,发质很好。
显然是个女人。
宋南枝下意识地转向人群,查找雷乐初的身影。
谭世恒做出这种事,最受不了的应该就是她了。
只见雷乐初死死地盯着门内,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
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她猛地抬手捂住嘴,象是怕自己哭出声。
转身就往外冲,纤细的身影跟跄着撞开看热闹的人。
“乐初!”陈子茵喊了一声,跺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她担心这小丫头会一时想不开。
谭世恒的视线追着那个逃离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顺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烟灰。
迈步走到门口,堵住了大半视线。
“不好意思。”他开口,虽是歉意,却听不出几分真心。
“一点私事,打扰到大家兴致了。”
最后,目光落在沉延庭脸上,“对不住了,沉团长。”
沉延庭盯着他这副近乎挑衅的姿态,忍无可忍。
他大步上前,猛地揪住了谭世恒的领口。
力道之大,将谭世恒整个人拽得向前一倾。
金丝眼镜都歪斜了。
“姓谭的!”
沉延庭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他妈在耍什么花样?”
“这是在沉家!谁允许你在客房里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还是在老子酒席上!”
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眼神凶得能吃人。
谭世恒被他揪着领口,身子微微前倾,却不见狼狈。
他甚至借着这个姿势,抬手扶了扶眼镜,语气敷衍。
“不好意思啊沉团长,一时没忍住。”
这话说得暧昧,更是火上浇油。
“都散了!散了!”沉老爷子眼瞅着要打起来,沉声喝道。
“家务事,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前头喝酒去!”
他不愿掺和年轻人的事,也相信自家孙子能处理。
更不想让这家丑,继续被曝光。
沉老爷子发话了,加之当事人是个面生的,并非是什么新娘子。
人群虽有不甘,也嘀嘀咕咕地散去了。
很快,门外只剩下沉延庭和宋南枝,还有角落里的沉悦希。
沉延庭见人群散了,最后一丝顾忌也没了。
揪着谭世恒领口的手猛地收紧,另一只拳头已经攥紧。
骨节捏得发白,带着风声就要挥过去!
“沉团长。”谭世恒却在这时忽然开口。
声音带着点有恃无恐的凉意,“你这一拳下来,我受了也就受了。”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意有所指地,越过沉延庭的肩膀。
落在宋南枝的脸上。
嘴角扯了扯,“我怕你等会儿没法跟新娘子解释清楚。”
沉延庭挥拳的动作顿在半空中,瞳孔骤缩。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床上那团被子,似乎动了动。
秦思婉裹着被子坐起身,眼神茫然地抬眼。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声叫道,不似作伪。
沉延庭整个人猛地一愣,揪着谭世恒领口的手松了力道。
怎么会是秦思婉?
他也忽然明白了谭世恒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如果他打了谭世恒,就坐实了“为前妻出头”的戏码。
这乱七八糟的局,又到底是谁设的?
谭世恒趁着力道微松,从容地整了整被揪皱的衣领。
他向后退开了半步,拉开距离,轻嗤一声。
“你们,还真是不太尊重长辈。”
不过来参加个酒席,前后挨了两顿打了。
宋南枝蹙紧了眉,还在琢磨。
从刚才那阵仗看,这分明是个给她设好的陷阱。
引她入房,再召集人来“捉奸”。
可为什么最后在房里的人是秦思婉?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谭世恒。
如果真是陷阱,他怎会如此淡定?
从头到尾都是掌控局面的从容。
难道是他设的局,就为了让雷乐初撞见,彻底死心?
未免有点牵强,大费周章了。
她正思忖着,那边秦思婉已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向沉悦希。
沉悦希被她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别开脸。
秦思婉又转向谭世恒,抬手指着他,指尖发颤,“你!”
“到底怎么回事!”
谭世恒闻言,嘴角似笑非笑地牵了一下。
“秦小姐,是在问我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意有所指地拖长语调。
“如你所见。”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不都,在这儿了么?”
“你!”秦思婉气结,掀了掀被子,低头看到仅剩的贴身衣服。
脸上血色褪尽,她目眦欲裂地瞪着谭世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竟然敢”
谭世恒向她迈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
“秦小姐很主动,是喝多了还是”
秦思婉被他盯得眼神乱飘。
谭世恒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秦小姐,话,可得想清楚再说。”
他气息逼近,“我们之间,难道不是你,情,我,愿?”
秦思婉如遭雷击,她听得出来,谭世恒是在威胁她。
所以,今天发生的事,眼前这个男人知道得清楚楚楚。
她真的有点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