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点点头，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掏出了一叠稿纸，扉页上写着：
《基于仿生原理的生物活性物质固定化技术构想（初稿）》。
陈汉章和两位教授接过手稿，凑在一起翻看。
没翻几页，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精彩纷呈。
王教授倒吸一口凉气：“这何工，你这思路跳跃性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他指着其中一页，
“前面还在讲碳酸酐酶的活性位点保护，下一页直接就跳到高分子材料的嵌段共聚物自组装了？
这中间的逻辑推导呢？这就像就像教人造航天飞机，却只给了一张鸟类的骨骼图和一句原理相通，诸位自行领悟，这”
他这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一脸很难绷的表情。
李教授也看得眉头紧锁，他试图跟上何雨柱的思路，却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出现了断层。
“何工，你这个仿生锚定里提到的几种可能的抓钩基团，其与酶分子的结合能计算，还有在复杂溶液环境下的稳定性数据这里好像都没展开？”
陈汉章所长相对沉稳，但翻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他指着关于微环境营造那部分，苦笑道：
“何工，你这手稿，信息密度太高了。全是干货，一点水分都不掺。
看着是给了一条明路，可这路上全是需要我们自己架桥铺路的深沟险壑啊。”
何雨柱看着三位专家一副脑子过载的模样，心里门儿清。
他这套东西，融合了后世的材料学、界面化学和生物信息学的一些前瞻概念，对于这个时代的学者来说，确实像天书。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解释：“陈所，王教授，李教授，这份手稿更像是一个技术可行性论证和思路导航图。
里面记的都是我认为理论上能走通的关键节点和核心参数。
追求的就是简洁、直接，把最硬的骨头先标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
“至于您几位说的逻辑推导、详细数据和具体的合成路径，那些属于更下游的工程实现手册，那个写起来就啰嗦了，我还在整理。
这份手稿，是给诸位指明矿脉在哪里，以及矿脉里大概有哪些宝贝；
那份手册，才是教大家怎么把矿石挖出来、炼成钢的。”
三人一听，这才恍然，稍稍松了口气。
陈汉章拍着胸口：“原来如此！何工你做事，果然是走一步看十步，考虑得太周到了！
有你这张藏宝图，我们心里就有底了，至少知道劲儿该往哪儿使！”
何雨柱顺势提出了一个请求：“陈所，王教授，李教授，我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
这份手稿里提到了几十种可能用到的高分子单体和修饰试剂，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原料清单与初步筛选方案。
但我对化工领域的原料供应和具体牌号不如各位熟悉，能不能请你们帮忙，组织人手，
根据我这上面的技术要求，先整理一份国内能找到的、符合要求的候选材料清单出来？”
三位专家一听，这是正事，也是他们擅长的领域，立刻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没问题！何工，这事儿交给我们！”
王教授拍着胸脯，“别的不敢说，论对化工材料的熟悉，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是有点底气的。”
李教授则更关心那份工程实现手册，忍不住叮嘱：
“何工，你那本更详细的手册，可得抓紧啊。这份藏宝图是指明了方向，但要真正把宝贝挖出来，还得靠你那本挖掘指南啊！”
陈汉章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分配任务了：
“老王，你负责梳理有机单体部分；老李，你负责无机载体和交联剂；我来看生物相容性评价这块咱们回去就动起来！”
他们准备回去就立刻组织精干力量，成立专项小组，先把手稿里提到的技术路径进行拆解和消化。
不过他们也清楚，短时间内想要完全吃透并着手实验，恐怕比较困难。
没有何雨柱这个总设计师的后续指导，这份高度凝练的手稿啃起来确实吃力。
现在，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何雨柱口中那份还在整理的、更详尽的工程实现手册上了。
那份手稿，才是能将这惊世构想变为现实。
送走了沉浸在兴奋中的王教授和李教授，陈汉章却磨蹭着没有立刻离开。
他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手稿，心里头像是开了锅的饺子，翻腾个不停。
“我们生物制品所，别的不敢说，就是天天跟牛血、鸡血打交道，原料来源稳定，量大管饱！”
他原本想着，凭他们所里的条件，帮何工解决高纯度碳酸酐酶的酶源问题，那是十拿九稳，绝对能算得上是雪中送炭般的情谊。
何工知道了，肯定会又惊又喜，承他一个大人情。
可经过这一下午的交流，尤其是亲眼见识了何雨柱那套仿生锚定、微环境营造的超前构思，以及那份信息密度高得吓人的手稿之后，
陈汉章心里那点帮忙的优越感，早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深吸一口气，对正在收拾桌面的何雨柱开口道：<
何雨柱抬起头，有些意外，笑道：“陈所您太客气了，有什么话您直说就行。”
陈汉章搓了搓手：“何工，不瞒您说，看了您的手稿，听了您上午那番高论，
我这心里是既佩服，又有点啧，怎么说呢，感觉自己那点老本行，在您这儿有点拿不出手了。”
他顿了顿：“我们所里呢，别的优势没有，就是处理动物血液的经验丰富，渠道也稳定。
您此前在简报里提到的酶源问题，我们或许或许能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建立一套比较经济的、从牛血或鸡血里规模化提取碳酸酐酶的工艺。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何雨柱的表情，见对方听得很认真，并没有流露出就这？的不屑，心里稍稍安定，这才把想法和盘托出：
“当然，在您面前谈帮忙两个字，那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识好歹了。
我的意思是您看，我们能不能合作？”
“我们提供稳定的酶原料和基础的生化提取平台，您来主导这最核心的固定化技术和传感器整体设计。
这样一来，您不必为最前端的原料问题分心，可以更专注于核心攻关；
而我们呢，也能有幸参与到您这个前景无限的项目里，跟着您学点真东西，为我们自己的疫苗工艺升级，也积累点前沿经验。”
陈汉章说完这番话，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他生怕何雨柱觉得他是在占便宜，或者看不上他们这点粗活。
何雨柱听着陈汉章这番既实在又透着精明的话，心里不由得暗赞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这位陈所长，眼光毒辣，一下子就找到了最能切入合作、也最能实现双赢的点。
他脸上露出笑容，主动向陈汉章伸出了手：
“陈所，您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什么帮不帮忙的，您这可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啊！
稳定的、经济的酶源，这是整个项目的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有您和贵所鼎力相助，我求之不得！”
他用力握了握陈汉章的手：“咱们这就是强强联合！您有原料和平台，我们这边在过程控制和系统集成上有点心得。
咱们一起，尽快把这条技术路线蹚出来！我看，这事儿大有可为！”
他紧紧回握住何雨柱的手，激动地说：“好！好！有何工您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我回去就立刻组织最精干的力量，成立专项小组，优先保障您这边的酶源需求！
咱们随时沟通，尽快把合作的具体细节敲定下来！”
宋老也没急着离开，示意陈所坐下。
他拿起暖水瓶，给自己续了杯水，又顺手把何雨柱和陈所的搪瓷缸子也给满上了。
“柱子，陈所，别忙活了，坐下，陪我老头子说说话。”
宋老吹了吹杯口的热气，脸上是那种忙完正事后的惬意。
何雨柱笑着应了声，拉过椅子坐下。
宋老缓缓开口道：“柱子啊，今天这会，开得好啊。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他没等何雨柱回应，便屈指数了起来：
“这第一宗收获，不在纸上，而在人心里。你那份手稿，还有你那套仿生锚定、微环境的说法，是往一潭看似平静的湖水里，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刘教授、王教授、李教授，那都是各自领域里顶要面子、顶有威望的人物。
能让他们露出今天那种嗯，像是第一次进大观园的表情，不容易啊！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何雨柱的名字，从今天起，在他们心里，就不再只是一个有点本事的年轻人，
而是真正能和他们平等论道，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当他们老师的大家了！
这份无形的威望，千金不换。”
这时，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陈汉章忍不住插话，语气里带着赞叹：
“宋老说得太对了！何工，不瞒您说，来之前我心里还嘀咕，想着再怎么天才，终究年纪和阅历在那儿摆着。
可您今天这一手，直接把我们的那点老资格、旧经验，给轰得七零八落。
老王和老李出门的时候，我看他们那眼神，都直了，跟丢了魂儿似的，怕是好几天都睡不踏实，得抱着您那手稿琢磨呢！”
宋老哈哈一笑，用手指点了点陈汉章：“看见没？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老陈现在看你，那眼神都不一样了，恭敬里带着点狂热，跟追星的小年轻似的。”
陈汉章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坦然承认：
“宋老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这是服气！真服气！”
“这第二宗收获，”宋老伸出第二根手指，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
“就是你不动声色地，把咱们国家生物化工领域最顶尖的一批大脑，都给绑架上你的战车了。”
他饶有兴致地分析着：“你看啊，清北的教授，回去能不动员他们的学生、他们的实验室资源，来验证你手稿里的构想？
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也按捺不住这个好奇。还有老陈，”
他看向陈汉章，“你可是自己主动送上门，要把家底都押上的。
这可好，一个顶尖的理论构想，加上国内最好的原料平台和疫苗研发基地，柱子，你这盘棋，刚一起手，就已经有了国手布局的气象了！”
陈汉章连忙点头，接口道：
“对对对！何工，您放心，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成立攻关小组，所长亲自挂帅！
别的不敢说，保证您需要的酶原料，要多少有多少，质量绝对顶格！”
他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开工。
宋老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像是品味着这美妙的局面。
他放下杯子，语气充满期许：“最后啊，柱子，我个人最高兴的，是看到了你的成长。
你不再仅仅是那个能单枪匹马解决ph电极、搞定联控仪的技术尖兵了。
你现在，已经懂得如何搭建一个平台，如何抛出自己的思想，吸引志同道合者，共同去完成一件更大的事业。
这份格局和气度，比任何一项单一的技术突破，都更让我这老头子欣慰。”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补充了一句生活细节：
“就像你做饭，以前是自个儿关起门来研究出一道好菜，现在啊，你是能把各种好食材、好灶具都张罗到一块儿，张罗出一桌能撑起场面的盛宴了！
这厨子，当得是越来越有水平喽！”
何雨柱谦逊地笑了笑：“宋老，您可别这么夸我，我这就是瞎琢磨，碰巧想到点儿上，主要还是靠您和各位老师支持。”
“行了，在我这儿就别装谦虚了。”宋老笑着站起身，
“该狂的时候就得有狂的劲儿！今天这交流会，成果斐然，远远超出预期。
柱子，好好干，大胆干！我和部里，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宋老和陈汉章，何雨柱给自己续了杯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下午，信息量实在太大。他需要一点时间，独自消化盘点一下。
首先浮上心头的，就是陈汉章所长带来的意外之喜。
“真是没想到，”何雨柱心里嘀咕，“酶源这个卡脖子的难题，居然这么快就看到解决的曙光了。”
他原本的计划里，获取高纯度、低成本的碳酸酐酶是一个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公关协调的环节。
没想到，陈汉章这位疫苗领域的大佬，竟然主动带着他们生物制品所的家底送上门来，而且态度如此积极主动。
“天天跟牛血、鸡血打交道这优势，还真是别人比不了的。”
何雨柱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有了陈汉章那边稳定且相对经济的酶原料供应，他就能把宝贵的精力和时间，
更集中地投入到最核心的仿生锚定材料合成和传感器整体设计与集成这两个硬骨头上。
“看来，这跨界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全是坏事。”他暗自思忖，
“至少能吸引来像陈所这样真正识货、也真有资源的合作者。”
这不仅仅是解决了一个原料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他构想的?生物传感器项目，已经具备了从纸上谈兵迈向实验室验证的最基本条件。
一条清晰的技术路径，正在他脑海中迅速变得丰满和立体起来。
之前还只是一个模糊而大胆的设想，现在，前端的基石已经有人主动帮忙夯实。
这种推进速度，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
“果然，闭门造车不如共建生态。”何雨柱感慨了一句。
宋老说他搭建平台，现在看来，效果立竿见影。
他拿出超越时代的思路和格局，自然能吸引到顶尖的资源和人脉汇聚过来。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之前因为连续高强度思考和讲解带来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他放下茶缸，坐直身体，目光落在那一叠手稿上。
“酶源的问题陈所包了，那我这边，就得加快速度，尽快把材料的初步筛选和合成方案拿出来，不能掉了链子。”
合作的齿轮已经咬合，他这边，也必须全力开动了。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厂办的小李干事探进头来，带着笑意喊道：
“何科长！别琢磨了！快去后勤科仓库那边，发这个月的福利了！去晚了好的可就让人挑走啦！”
何雨柱一愣，这才恍然想起，又到了月底发福利的日子。
他放下笔，应了一声：“好，这就去。”
等他溜溜达达到后勤科仓库门口时，队伍前面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二大爷刘海中正排在队伍中段，双手背在身后，挺着微凸的肚子，正对着前后几个相熟的工人高谈阔论：
“要我说啊，这福利发放，那也得讲究个论资排辈，体现组织上的关怀和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