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推开屋门,给自己续了杯高的茉莉花茶,
四仰八叉地往椅子上一靠,浑身筋骨是乏的,可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嘴角自个儿就往上翘。
“嚯,这一顿,小一个月工资造进去了吧?”这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可没留下半点不痛快,反倒觉得一串舒坦劲。
“敢情钱是王八蛋,花了才能赚,这话不全对。”
他美滋滋地咂摸了一口茶。
“花了,还能买回来这么些个乐呵,买回来大家伙儿看你这眼神儿里的热乎劲儿!这可比存折上多个零儿,让人得劲多了!”
他想着想着,得意劲儿就上来了:
“ph电极,溶解氧电极哥们儿弄出来的这些玩意儿,牛不牛?
可再牛的玩意儿,说到底,不也是为了让人能把日子过舒坦了,能吃上更香的饭,喝上更顺口的酒么?”
他觉得自个儿这境界一下就上去了。
“您说说,我今儿晚上摆的这一桌,和我在实验室里捣鼓出的那些数据,嘿,有异曲同工之妙啊!都是让大伙儿过得更好点儿。”
舌尖儿上羊肉的滋味儿还没散净呢,沈弘毅那小子涮毛肚时嚷嚷七上八下的声儿,
还有那句何工,您这涮肉手艺跟调ph值一样准的俏皮话,让他觉得舒坦。
席面上众人把他往主位旁边那个尊位上摁,那可不是客气!
那是他何雨柱,靠着ph电极,靠着红旗-柱式联控仪,实打实挣来的脸面!
他腰杆子硬,靠的是手艺,是能耐!二十串糖葫芦换来的也不光是嘎嘎乐,是王铁军、老陈他们那股子热乎劲儿。
“没跑儿!往后就得这么干!哥们儿现在也是出了书、有了专利的人了,腰杆儿硬实。
挣了钱干嘛?抠抠搜搜的埋坛子里?那不是爷们儿干的事!就得拿出来,让跟着我干活的弟兄们,大家都乐呵了,我这心里才真叫一个亮堂!再说了,”
他暗自一笑,带着点小得意:“往后谁再敢背地里说咱傻柱抠门,直接把这事儿甩他脸上!哥们儿这叫格局,懂吗?”
这么一通琢磨,何雨柱只觉得浑身通泰,感觉浑身都是劲儿,对明天,那是充满了盼头。
第二天,六点四十二分起床。
洗漱,吃饭,提取物资。
美滋滋去上班。
刚溜达出胡同口,就瞅见一个敦实的身影蹲在马路牙子上,正歪着头点烟呢。
“哟!这不大牛嘛!怎么着,跑我们胡同口蹲点来了?又让弟妹给轰出来了?”
王大牛一抬头,嘿嘿一乐,把嘴里叼着的大前门拿下来:“滚蛋!我这是专门等你个何大工程师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顺手就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递了过去,
“来一根,堵堵你那破嘴。”
何雨柱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叼在嘴里。
王大牛也凑过来,划着火柴,一手拢着火苗,一手给何雨柱点上。
“咳咳,”何雨柱吸了一口,吐出个不太圆的烟圈,
“说吧,王大警官,侦察得咋样了?我那尊贵的八级工邻居,易中海同志,是不是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王大牛眯着眼,“放心,柱子,咱哥们儿办事,靠谱着呢。昨儿晚上我们俩兄弟,可没少在你们这片儿溜达。”
“有收获?”何雨柱追问。
“有,也没完全有。”王大牛吐出一串烟圈,“易中海这老小子,确实有点鬼鬼祟祟。
昨儿下半夜,他出溜出来好几趟,在街角、小铺子附近晃悠,跟好几个人搭过话,看着真像是倒腾那点粮票油票的。”
何雨柱皱眉:“倒腾那点票?他八级工工资顶我几个,犯得着?”
“嘿!要不怎么说透着邪性呢!
我们跟了他两趟,发现他接触的人吧,有看着像胡同串子的,但也有两个,穿着打扮挺周正,不像是缺这点票的人。而且吧,”
他压低声音,“他每次交易都特别快,重点来了——钱票过手之后,他总跟对方嘀咕几句什么,
离太远听不清,但绝对不是下次再来这种客套话,感觉像是在交代事儿。”
何雨柱眼神一凛:“交代事儿?养老的事儿?”
“八九不离十!柱哥,你这脑子就是灵光。我们琢磨着,他倒腾这点小票可能就是个幌子!
真正目的,是借着这由头,跟他那些预备役儿子或者养老资源们传递消息、布置任务呢!”
“行啊大牛,你这推理可以啊,都能写悬疑小说了!粮票疑云:八级工的秘密养老计划?”
王大牛也乐了:“那是!咱干片警的,啥人没见过?易中海这点道行,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咱老同学的火眼金睛?”
他伸手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放心吧。虽然现在抓不到他实质把柄,但他这行为反常是板上钉钉了。
他这条线,我们肯定给你盯紧了!
一有风吹草动,比如真要册封太子了,或者养老皇位交接了,我第一个通知你!”
“成!”何雨柱心里踏实不少,“有你这御前侍卫盯着,我这隔壁邻居就放心多了。回头请你嗯吃糖葫芦?”
他想起昨天买了二十串的事,开了个玩笑。
“得了吧!”王大牛嫌弃地摆摆手,“谁稀罕你那糖葫芦!要请就请顿硬菜!
等你那啥电极发了大财,或者又升了八级工,记得东来顺摆一桌!”
“行!说定了!”何雨柱哈哈一笑,跨上自行车,
“走了啊大牛,部里还有一帮专家等着我去开方子呢。这边就交给你了!”
“去吧去吧,何大工程师!”
王大牛冲他背影挥挥手,又靠回槐树上,对着何雨柱蹬车的背影吐了个烟圈,自言自语地笑道:
“这易中海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琢磨他那点养老皇位,累不累?
哪有咱柱子活得明白,又是电极又是简报的,那才叫格局!啧都是一个大院的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友谊宾馆。
何雨柱中午下了课后,顺着友谊宾馆的长廊往外走。
几个学员正凑在墙角说话,一看见他,立马都不言语了,齐刷刷站直了,脸上堆着笑,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热切,跟见了自家大哥似的。
“何工!”
“何工您走啊?”
招呼声一个接一个。
何雨柱面上点头应着,心里头却有点不落忍。
这架势,弄得我跟多大个领导似的。
搁几十年后,专家这词儿都快成骂人的了,网上有点名气的,谁没挨过几句骂?
可这年头,人是真拿技术当回事,对搞技术的人,那是实打实的信服,不带半点虚的。
他收敛心神,敲开了宋老办公室的门。
屋里,宋老正俯身在那张红木桌子前瞅着什么。
桌上摊着两样东西格外显眼:一张写满名字、按满红手印的纸,还有一摞用麻线钉得歪歪扭扭、足有半尺厚的手写本子。
听见动静,宋老抬起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模样:
“柱子!快来快来!”他拿起那张按满手印的纸,
“瞧瞧,你小子这回可露了大脸了!全体学员联名,要给你请功!”
“这还不算!这帮愣头青,还一致要求,把你这些日子讲的、写的,全都整理出来,印成书!
好家伙,我这办公室,都快成你的请愿指挥部了!”
宋老说到这儿,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感慨:
“柱子,你可别小看这张按满手印的纸。
这年头,学员们用这种集体请愿的土法子来表达心意,那就是最高的认可!
部里请来讲课的老专家不少,可能让底下人心甘情愿联名上书,要求部里给表彰、给出书的,掰着指头数,这几年也就那么两三个。
上一个有这待遇的,还是解决了大庆油田钻井核心难题的钻头王陈总工!
那是什么人物?那是要被写进工业史册的!
你小子,这回是真真正正在这帮心高气傲的一线骨干心里,扎下根了!”
何雨柱没言声,走过去,手指头先是在那些红手印上摸了摸。墨迹还没全干透,带着一股子腥气。
这年头,不兴随便签字画押。人人都惜命得很,生怕留下什么把柄。
可这些人,就这么把名字堂堂正正写上去,还把整个手掌的命运都押在这红印泥里——就为了给他何雨柱争个脸面。
这一个个名字,昨晚还在他屋里,围着羊肉锅子,脸红脖子粗地喊“何工,我们跟你干!”。
那时候他只当是酒酣耳热的气话,没想到天一亮,这群实心眼的汉子就真把话砸实在了这纸上。
他想起后世那些场面上的事。
酒桌上称兄道弟,转头就能为点利益把你卖个干净。
签字?那得律师在场,条款翻来覆去审三遍。
红手印?怕是只能在法院的强制执行通知书上见到了。
可眼前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这些深深浅浅的红印子,不一样。
它们不讲究排版美观,不管什么字体工整,就是一根筋地、笨拙地,摊在你面前。
这份信任,比那摞技术讲义还要重。
何雨柱心里头一热,但没让自己陷进去,转而伸手拿起那摞沉甸甸的讲义。
他随手翻着,看着看着,他眉头就皱起来了。
“宋老,您先别急。您看这儿,王铁军画的这个搅拌器电路,接地符号忘了标。这要是在潮湿地方用,保不齐就得出事。”
他又翻了几页,指着一行字:“还有老陈记的这个黄金窗口,最关键的温度变化参数给落下了。
差这一点,实际操作能差出二里地去。”
宋老看着他挑错的样子,不但没恼,反而笑着往后一靠,手指点着那摞讲义:
“看见没有?就这股子较真儿的劲儿!柱子,你知道现在有多少老专家,熬了一辈子就盼着能出一本自己的书?”
他端起茶缸抿了一口,推心置腹地说:
“就咱部里那个搞金属疲劳的老周,为了一本专著,前前后后折腾了五年,光是找出版社就磨破了三双鞋。
还有上个月刚退休的钱工,临走了最大的遗憾,就是那本《机械传动原理》没能印出来。”
“为什么这么难?”宋老自问自答,
“不是他们水平不够,是缺了你这股子人望!著书立说,说起来好听,可出版社也要看销路,看影响力。你这不一样——”
他拍在请愿书上,“学员联名请愿出书,这是多大的声势?说明你这套东西是真管用,真解渴!部里一看这阵仗,出版社会抢着给你印!”
他越说越激动,身子往前倾:“要我说,就借着这股东风,把你这些实战经验都梳理出来。
这不光是给你个人扬名,更是给全国同行送了一把金钥匙。
往后厂子里遇到类似技术难题,翻开你这本书就能找到解法,这是多大的功德?”
说到这里,宋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指着何雨柱:
“你可别跟我再犯浑!上次你直接整理成技术要点,印成部里文件免费下发各个厂子了。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这次不一样——”
他语气郑重:“这是要传之后世的东西,必须堂堂正正地出版,白纸黑字地印上你何雨柱的名字。
让后来人都知道,这套改变整个行业的标准,是谁创出来的!
这事你得听我的,不能再像上回那样,把到手的功劳又白白撒出去了!”
何雨柱安静地听着,宋老这番话,句句在理,可他心里头转着别的念头。
要说完全没私心,那是假话。他何雨柱不是圣人,也想在行业里留下自己的名号。
但比起专著扉页上光秃秃印着何雨柱著五个字,他更想要些实在的东西——
要这套书真能成为全国厂矿的必备工具,要十年后提起微生物检测,人人都得认他何雨柱定下的规矩。
他眼前仿佛又看见昨晚那群老少爷们红着眼眶发誓的模样。这些实心眼的汉子,是把身家前程都押在他身上了。
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得让每个人的名字都跟着这套书流传下去,这才对得起他们按下的红手印。
再说,眼下正是技术革新的关口。部里既然给了这个机会,就得把事做绝了——不是小打小闹出本专著,而是要搞就搞成行业标准。
趁着现在大伙儿劲头足,把这事做成铁板一块,往后任谁想改动都得先问过他们这个红旗技术组。
想到这儿,他心头那点犹豫彻底散了,抬头看向宋老:
“宋老,您说得在理。不过我在想,既然要出,就别出我个人的专著了,
就出成咱们这次培训的正式教材,署名红旗技术组集体编写,我挂个主编,负责最后把关。”
宋老正要往嘴边送的茶缸停住了,他仔细打量着何雨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半晌,他才缓缓放下茶缸:“教材?你小子这是要开宗立派啊!”
可老头转念一想,又替他心疼起来:
“柱子,你可想明白了。这教材的稿费,跟出专著那可没法比,十个指头掰着算,也差着老大一截呢!
你这可是实打实地吃亏了!”
何雨柱一听,反而乐了。
他提起暖壶,给宋老见底的茶缸续上热水,不紧不慢地说:
“宋老,咱之前弄《技术简报》为的啥?不就是给大伙儿送点及时雨嘛。现在,咱这是要挖一口深井,修一座水库!”
他放下暖壶,手指头点着讲义上一处字迹工整。
“您看看这个,这细致劲儿,这周全劲儿。咱要是花钱请人帮着整理校对,得花多少?
现在,有这么多顶尖的老师傅,心甘情愿地帮咱们把这教材磨得又准又亮。这账,它不划算吗?”
他看着宋老:
“您觉得我亏了?专著那就是独木桥,走过去就没了。可教材不一样,它是种子。
今天把这教材撒出去,十年八年之后,全国各个厂子里,那些靠着这套书学出来的技术尖子,见了面,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
这里头的好处,您说,在哪儿?”
宋老不说话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唉了一声,脸上是又佩服又感慨的表情:
“得!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点儿算计,在你这儿不够看。就按你说的办!这事,我老头子给你撑到底!”
何雨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着宋老,不由想起这段时间对自己工作的支持。
这年头,钱票固然要紧,可真正金贵的,是这份不讲价钱的情分。
宋老这样在部里说得上话的老前辈,肯为你费这个心,比多发多少稿费都值钱。
他又想起四合院里那些算计,二大爷为半斤肉票能跟邻居红脸,许大茂为点小便宜能把良心揣裤兜里。
那些人啊,就是把账算得太明白了,反倒把路越走越窄。在这片土地上混,光会算钱不行,得会算人情。
就像陈指导员,上次二话不说帮着搞来急用的铂金,图什么?不就是看中他何雨柱是个值得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