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安排好工作。
何雨柱特意请了半天假,理由也正当得很——过几天部里那场大培训,他这个主讲人,总得穿得精神点儿、体面点儿,不能给轧钢厂、给宋老丢份儿。
出了门,约上娄晓娥。
此时秋阳正好,晒得人脊背暖融融的。
娄晓娥今儿个穿了件鹅黄色的薄毛衣,衬得小脸格外白净。
何雨柱瞅着她,嘴角就不自觉往上翘:“走,前门楼子,瑞蚨祥!”
娄晓娥听到这话,觉得像是被阳光晒透的棉絮,暖烘烘的。
她用力抿住唇,才没让那股子压不住的雀跃从嘴角完全漾开。
这可是柱子哥第一次主动带她去正经做衣裳呢!
还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要一起做。
“回头一定要仔仔细细写到日记本里,”
她暗暗想着,连日记里要用哪个颜色的墨水、在哪页写都瞬间盘算好了,
“今天,柱子哥带我去瑞蚨祥量衣裳了。他笑起来真好看,眼睛亮亮的,说前门楼子的时候,声音也格外好听”
她脚下步子跟着何雨柱轻快起来,前门大街的人声车马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满心满眼,都是身边这个人。
一迈进瑞蚨祥那高高的门槛,何雨柱就觉得自个儿像是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好家伙!他心里暗叹一声。这地方,跟他平日里待的瓶瓶罐罐的实验室,完全是两重天。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着高级毛料、丝绸、还有淡淡的樟木和浆洗味道的气息,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里,吸一口都觉得贵气。
这味儿,他穿越前在那些奢侈品店里闻到过类似的,但远不如这里醇厚、有底蕴。
他眼睛略一环视。嚯!这顶棚可真高,亮堂!深色油亮的木质柜台能照见人影儿,后面那通天到顶的货架上,一卷卷料子码得跟阅兵式似的,齐整得吓人。
阳光从高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照在那些绸缎、呢料、哔叽上,有的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有的闪着流水似的华泽,晃得他有点眼晕。
何雨柱心里琢磨着,“这地界儿搁以前,那得是娄家这样的大户,或者是有头有脸的机关干部才来得起的地方吧?
像我们院儿里那三位大爷,还有秦淮茹她们,怕是连这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更别说进来量体裁衣了。许大茂那孙子就算打肿脸充胖子,也顶多去百货大楼扯几尺布了事。”
这么一想,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感觉身上这件娄晓娥给他打理得笔挺的中山装,在这环境里才算没跌份儿。
正想着,一位老师傅迎了上来。
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副老花镜,身上那件青布褂子洗得发白,却熨烫得平平整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老手艺人的讲究和干净。
他手里那把黄铜尺子,磨得边缘都圆润了,却依旧锃亮,一看就是用了大半辈子的老伙计。
老师傅的目光在何雨柱身上一顿,没看衣服新旧,先看的是身姿气度。
见何雨柱肩背自然挺直,眼神沉稳有光,脸上那点初来乍到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了从容,老师傅心里就有了几分谱——这不是个怯场的主儿。
“这位同志,您二位是看料子,还是量体裁衣?”老师傅开口,让人听着舒服。
“这位同志,好身量啊!溜肩膀,直腰板,天生的衣裳架子!”
何雨柱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师傅您过奖。就想做身中山装,料子要挺括点儿的,深色。”
老师傅点头,从柜台上搬下几卷深色的毛料:“您瞅瞅这个,毛哔叽,厚实,有筋骨,秋冬天穿正合适。这个藏青,稳重;这个深灰,洋气点儿。”
何雨柱上手摸了摸,又看看娄晓娥。
娄晓娥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神情变得格外专注。她清楚选料子,不能只听老师傅的。
她先是将老师傅推荐的几匹深色毛料依次摊开在宽大的柜台上,伸出纤细的手指,一寸寸地抚过每一匹布料的纹理。
她先摸了摸那匹深灰色的,抬头问老师傅:“师傅,这料子穿着挺括是挺括,但秋冬天风硬,洗过几水之后会不会容易起毛球?”
老师傅赞许地点点头:“姑娘懂行。毛哔叽确实厚实,但选料子也得看织法和后整理。这匹是咱这儿的老工艺,加了强捻,更耐磨些,只要不是天天硬蹭,起球不严重。平时用鬃刷顺着纹路刷刷就成。”
她又仔细捻了捻藏青色的那匹,指腹在布面上轻轻按压,“那这个藏青的颜色,染得牢靠吗?穿久了会不会泛红?”
“放心,”老师傅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瑞蚨祥的料子,染色用的是老方子,固色牢靠。这藏青,多少人穿了十年八年,颜色还是这么正,不泛红不掉色。就是下雨水点子溅上,搓搓就掉了,不渗。”
娄晓娥听了,又低头将藏青和深灰两匹料子放在一起,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光反复比较,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终于,她抬起头,轻声问道:“柱子哥你看这藏青色行吗?颜色正,瞧着也够稳重大气,应该压得住场子吧?”
老师傅笑眯眯地拿出软尺,他一边利落地给何雨柱量肩宽、臂长、胸围、腰围、裤长,一边啧啧称赞,“同志,您这身形,是当干部的吧?瞧着就有股子沉稳劲儿。”
“嚯,这胸围腰围的比例,标准的倒三角!肩膀也宽,撑得起衣裳。裤长也够,腿长!这身板儿,穿啥都精神!不像现在好些小年轻,溜肩驼背的。”
量体时,娄晓娥就在旁边看着,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小骄傲。
何雨柱被老师傅夸得心花怒放,更被娄晓娥的目光看得浑身舒坦。
轮到娄晓娥选料子做件新罩衫时,她挑了一款浅驼色的薄呢料,显得温婉大方。
老师傅给她量体时也赞不绝口:“姑娘身段好,匀称!这料子颜色衬你肤色。”
趁着老师傅低头记录尺寸的空档,何雨柱微微侧身,凑到娄晓娥耳边:
“晓娥,等过些日子,那件大好事能公开了,咱们就穿上这身新衣裳,在四合院门口,点它个震天响!让街坊四邻都听听咱的响动!”
娄晓娥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悄悄在何雨柱掌心挠了一下。。”
老师傅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笑了:
“明白,明白!名字缩写嘛,讲究!放心,保准给您绣得又细致又隐蔽。”
这年头,能在衣服里绣名字缩写的,不是讲究人就是有心思的。
何雨柱心里像被灌了蜜,没想到娄晓娥这么细心,这小心思让他觉得格外熨帖。
从瑞蚨祥出来,两人揣着取衣服的单子,何雨柱大手一挥:“走,供销社!”
供销社里可就热闹多了。人声嘈杂,混合着酱油、醋、肥皂和各种副食品的味道。
何雨柱目标明确,直奔卖日用杂货的柜台。
“同志,买鞭炮!”
售货员是个中年大姐,正磕着瓜子,闻言抬眼打量了他一下:
“哟,这不年不节的,买炮仗干嘛?有票吗?大地红挂鞭,一人限购两挂。”
何雨柱直接从兜里掏出几张工业券和钱,拍在柜台上:“大姐,麻烦您,来五挂!”
“五挂?!”售货员大姐和旁边几个买东西的都惊着了。
这年头,鞭炮是稀罕物,过年家家能买上一两挂就算不错了。五挂?这得多阔气!
娄晓娥轻轻扯了扯何雨柱的后襟,小声说:“柱子,买这么多干嘛?多贵啊,还扰民”
何雨柱哈哈一笑:“贵啥?值得!天大的喜事儿,就得听个响儿!扰民?咱搁院门口放,响一会儿就完事儿,街坊们也爱看个热闹!”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带着点得意:“放心,部里讲课有补助,咱现在不差这点儿!”
售货员大姐看着他这做派,又看看旁边文静的娄晓娥,一边数着鞭炮一边打趣:
“看这小伙子,是真遇上大喜事了?娶媳妇儿也没见这么高兴啊!成,五挂大地红!拿好喽!”
她将五挂用红纸裹着、沉甸甸的鞭炮递出来。
何雨柱乐呵呵地接过,塞进带来的大网兜里。
娄晓娥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欢喜,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买完鞭炮,何雨柱刚要走,娄晓娥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腰间那条旧帆布腰带上。
她想起好几次看到他整理衣服时,那条旧腰带总是松松垮垮,甚至有一次在四合院门口,他弯腰扶自行车时,裤腰都往下滑了寸许,还是自己眼疾手快帮他拽了一把,当时他那个不好意思的憨笑还印在她脑海里。
“柱子哥现在不一样了。”娄晓娥心里默默地想。
他是技术科的何科长,是能在部里给专家们讲课的人,是连宋老都看重的人。
他身上那件中山装是自己送的,代表着她的心意和欣赏。
置办新衣、买这么多鞭炮,哪一样不是他在操心、他在花钱?他虽然不说,可自己不能装糊涂,更不能什么都心安理得地依靠着他。
一股小小的倔强和想要平等付出的心思在她心底升起。
“新衣裳要配新腰带才精神,钱票也不能总卷巴卷巴塞在旧兜里。”她想着,“虽然不多,但这点心意,总该自己出。”
心意已定,娄晓娥拉住了何雨柱:“等等。”
她走到卖皮具的柜台,仔细看了看,挑了一条深棕色的牛皮腰带和一个同色的小牛皮钱夹,对售货员说:
“同志,麻烦拿这个腰带和钱夹。”
何雨柱一愣:“晓娥,你这是”
娄晓娥付了钱和票,把东西塞到何雨柱手里:“新衣裳都做了,哪能没有新腰带配?这钱夹你也用得上,省得老把钱票卷巴卷巴塞兜里。总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掏钱置办。”
何雨柱看着手里崭新的皮件,嘿嘿一乐:“成!听你的!咱这配套了!”
何雨柱和娄晓娥,刚走出供销社大门。
就听到,“柱子?!”
一声熟悉的招呼让两人停下脚步。何雨柱循声望去,只见保卫科陈指导员搀扶着一位显怀的年轻妇女从供销社旁边的副食店出来,那妇女手里还拎着个小网兜,里面装着些鸡蛋和水果。
正是陈指导员和他怀了孕的媳妇。
“哟!陈指导员!嫂子!这么巧,您二位也来采购啊?”
陈指导员显然也很高兴,目光在何雨柱手里那几挂鲜艳的鞭炮上扫过,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嚯!柱子兄弟,这阵仗不小啊,买这么多鞭炮,这是要办啥大喜事?”
他随即注意到何雨柱身边气质温婉的娄晓娥,以及两人亲密的姿态,心中了然,又笑着补充道:
“哦——明白了明白了!双喜临门啊这是!选的哪天啊!到时候我去喝个喜酒啊!”
“哈哈,陈指导员您可别打趣我了。这是做别的用的。”何雨柱随即道:
“刚才还正想着呢,今儿个碰见您可太好了!必须得当面好好感谢您!”
他对着陈指导员郑重地抱了抱拳。
“感谢我?谢我啥?”陈指导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能谢啥!铂金锭啊!要不是您路子广、肯帮忙,我这边的关键实验材料可就彻底卡脖子了!那玩意儿真是救了我的急,帮了大忙了!
嫂子,您说是不是,陈指导这可是帮了我们项目天大的忙!”他转向陈指导员的媳妇说。
陈指导员连连摆摆手,爽朗地笑道:“嗨!柱子兄弟你还记这么清楚干嘛?再说了,那铂金锭最后不也没能直接拉成丝嘛。”
他话虽这么说,但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感谢,尤其还是在媳妇面前,脸上也颇有光彩。
“那不一样!您这份心意和出手相助的情谊,我何雨柱记在心里!那二十克铂金锭,甭管最后怎么用,您这份雪中送炭的情义,比金子还贵重!”
他顿了顿,看着陈指导员“陈指导,您是真正办实事、能托底的人!我何雨柱在厂里这么多年,谁是真朋友,谁是假把式,心里门儿清!您,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就说您帮我们项目这事儿,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是干大事的魄力和担当!部里宋老知道了,都夸咱们厂保卫科有人才,关键时候顶得上!”
陈指导员被何雨柱这番话说的,心里既受用又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哎哟,柱子兄弟,你这张嘴可别给我戴高帽了!跟你这又是搞发明、又是给部里搞大培训、还抽空帮我们厂民兵上课的本事比,我这点跑腿的活儿算个啥?你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
他感慨道:“说真的,柱子,咱们这片儿,能出你这么一号人物,那是福气!你搞那些东西,听着就深奥,但桩桩件件都是实打实为国家解决难题的!了不起!”
“您看您,又捧我!”何雨柱笑着摇头,心里也着实受用。
他目光转向陈指导员媳妇隆起的腹部,关切道:“嫂子现在身子金贵,营养可得跟上。”
说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布包里摸索了一下,
“陈指导,嫂子,这是点小意思,这是咱们研制的营养粉,用料实在。嫂子现在需要补养,每天早晚冲水喝一勺,对大人孩子都有好处。”
陈指导员推辞道:“柱子兄弟,这太贵重了!你们研究用的”
“诶!”何雨柱打断他,“嫂子身子要紧,就当我这当叔叔的,提前给没出生的大侄子一点见面礼!您要是不收,那可就是瞧不起我这搞技术的何痴子鼓捣出来的玩意儿了!”
陈指导员见何雨柱说得真诚,便收了下来,对媳妇说:“看看,柱子兄弟这情谊!这份心,比啥都强!”
他又转向何雨柱:“柱子,谢了!回头等孩子满月,务必得来喝杯酒!”
“那必须的!”何雨柱笑呵呵地答应,“陈指导,嫂子,那你们慢点走,我们先回去了。”
双方又寒暄几句,这才在供销社门口道别。
何雨柱接过娄晓娥手里的东西,两人的胳膊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一下,相视一笑,并肩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虽然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但那份心意相通的感觉,比什么都甜。
此时,蓉都生物制品研究所所长赵劲松的办公桌上放着,
宋老亲自签发的培训通知,通知附件里,还附上了何雨柱那本《微生物系统作战方略纲要》的部分核心摘要。。
赵劲松,一位四十出头、雷厉风行的技术干部,快速浏览完文件,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立刻拿起电话:“老孙,王工,还有小刘,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儿,主管生产的副所长孙伟、负责破伤风抗毒素产线优化的副总工程师王铁军,以及所里最年轻、脑子最活络的发酵技术骨干刘建民,都聚到了所长办公室。
赵劲松把通知推过去,“都看看这个,部里宋老亲自推动,阵仗搞得很大。地点在bj西郊友谊宾馆,要求必须技术副所长或总工带队。”
孙伟先拿起文件,仔细看了一遍,咂咂嘴:“活态循环?动态调控?这名词儿听着是挺唬人。可这何雨柱红星轧钢厂?老赵,这单位跟咱们生物制品,它不搭界啊!
一个搞钢铁的,能捣鼓出多深的微生物门道?别是别是搞什么放卫星吧?”
他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怀疑。这也难怪,跨界太大,听起来确实有点天方夜谭。。可是这能准吗?咱们所里那几台进口的尾气分析仪还时不时闹脾气呢。
这东西,听着怎么有点土法上马的味道?能经得起严谨的科学验证吗?”
他对数据的精确性和设备的可靠性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年轻的技术员刘建民却眼睛发亮,他快速翻看着《方略纲要》的摘要,嘴里喃喃道:“微生物是活的,不是机器、要给它们打造能发挥潜力的活环境赵所、孙所、王工,我觉得我觉得这话有点意思啊!
咱们以前是不是太把菌种当标准件伺候了?
咱们西南地区情况复杂,菌种特性跟北方可能都不一样,老是套用苏联那一套固定参数,是不是本身就有问题?
这个动态调控的思路,说不定真能解决咱们破伤风抗毒素生产中长期存在的效价波动难题!”
赵劲松听着三人的意见,沉吟不语。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全国地图前,目光落在西南区域。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有疑虑。跨界太大,方法太新,甚至听起来有点’。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上海所的数据摆在这里,宋老的态度摆在这里!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东西很可能不是花架子,是真有用!我们蓉都所,成立最晚,底子不如四九城、上海厚,凭什么在生物制品领域立足?靠的就是敢于尝试新技术、新思路的这股闯劲!”
他走到刘建民身边,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小刘说得对,咱们西南的菌种有西南的脾气,老用北方的方子未必对症。这个活态循环法,说不定就是一把能打开咱们自身困境的新钥匙!”
“这样,”赵劲松做出决定,“这次培训,我亲自带队!王工,你跟我一起去,用你最严谨的眼光,去给我挑刺!
看看这个何雨柱,到底是真神还是骗子!小刘,你也去,带着咱们破伤风产线的具体问题,去学,去问,去验证!”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才知道!如果这东西真管用,咱们必须第一个吃透,用在咱们的生产线上!如果不行,咱们也要有理有据地提出质疑,不能让部里白花钱,更不能耽误了生产!”
“是!”王铁军和刘建民同时应道。
蓉都所准备北上,去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厨子科长何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