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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看来,这最难的玻璃泡,算是找到真佛了。(1 / 1)

新桥饭店靠窗的雅间里,灯泡罩着层油乎乎的罩子,光晕黄不拉唧的,

可照在刚端上桌的葱烧海参和红烧肘子上,倒是显得油亮亮、颤巍巍的,勾人馋虫。

王大牛和他对象张铁梅已经到了,晓娥紧挨着柱子坐着,眼里带着笑。

刚刚坐下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酒上来了。

王大牛眼珠子当时就直了,

“我去!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啊,真喝台子!柱子!你真行啊!这这你都弄来了?我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着真玩意儿!”

张铁梅也跟着乐,戳了他一下:“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娄晓娥在旁边,心里先是一愣,随即就跟喝了蜜似的。

她爸以前也喝过这个,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难弄。

柱子哥为了庆祝,就这么轻飘飘地拿出来了,这份大方,这份舍得,让她觉得脸上特有面儿,心里也踏踏实实的。

自己喜欢的爷们儿,不光有本事,办事也这么局气!

柱子笑着,小心拧开那红塑料封盖,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酱香味儿呼地就窜出来了,酱香十足,冲。

他给大牛斟满一杯,酒线拉得老长。

王大牛双手捧着那小白瓷杯,先没喝,凑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眯缝着眼,一脸陶醉:

“嘿!这味儿!正!真他娘的正!都说这是给那什么喝的,今儿我老王也尝尝鲜!”

他睁开眼,说:“柱子,晓娥,铁梅,这头一杯,我得敬你们!谢谢让我开这眼!”

说完,小心抿了一小口。

酒刚沾唇,王大牛那脸就跟开了染坊铺似的,先是眉头一拧,腮帮子动了动,咂摸了好几下嘴,最后“哈——”地长出一口气:

“我滴个娘诶!够冲!真够冲的!可跟咱平时喝的那撅尾巴管儿不一样!

不拉嗓子眼儿,是顺着胸口眼儿一股暖流就下去了,直通到肚脐眼儿!

嘿!嘴里还香着呢!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娄晓娥看大牛那五官都快挪位的样儿,忍不住拿手绢捂着嘴乐。

再瞅瞅柱子,人家就跟没事人似的,嘴角挂着笑,稳当当地坐着。

这副沉得住气的劲儿,让她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比画报上那些人都精神。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可就关不上了。

柱子觉着火候差不多了,提了一句:

“大牛,说起来我这高兴事儿,还真得让你这地面儿通再帮一忙。”

王大牛喝的差不多了,一听这话,高兴的很,把胸脯拍得山响:“跟哥们儿还来这虚的?有屁就放!四九城这块儿,你打听个人儿找个物儿,我老王门儿清!”

柱子给他又把酒满上:“是这么个事儿,我想寻摸个吹玻璃的老师傅,手艺得是这份儿的!”他翘起大拇指,

“要求有点儿各色:得能吹出那玻璃泡,薄得跟鸡蛋皮儿似的,还得匀溜得跟镜面儿一样。

这玩意儿还不是普通家伙,得不怕醋精不怕碱面儿,扔开水锅里咕嘟也不能炸。”

娄晓娥安静地听着,当听到薄如鸡蛋皮儿、匀如镜面儿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儿从柱子嘴里说出来时,她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可就觉得能说出这么精准、这么刁钻要求的人,脑子里琢磨的肯定是顶顶厉害的大事。

她爸说过,有真本事的技术大拿,都带着点儿常人理解不了的各色。

眼前的柱子哥,就是这么个闪着光的人,专注起来的样子,特有股说不出的魅力。

王大牛眯着眼,思索片刻:

“哎呦喂!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就我们管片儿那老玻璃厂,有个姓陈的老头儿,外号金手指!

那双手,绝了!厂里顶难弄的玻璃活儿,全指着他!

就是嘿,那脾气,倔得跟拴驴桩子似的,生人不好搭葛。”

柱子一听,乐了:“有真本事就成!脾气倔点儿不怕!”

“得嘞!后天我歇班,一早就上厂门口候着他去!”王大牛端起酒杯,“就冲你这台子,这忙哥们儿帮定了!”

“哈哈,走着!”柱子笑着跟他碰了一杯。

娄晓娥看着柱子跟兄弟三言两语就把难事儿解决了,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她端起茶杯,假装喝水,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这男人,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和出人意料的本事,跟他过日子,心里头忒踏实。

她悄悄在桌子底下,把手塞进了柱子的大手里。

柱子感觉手心一热,扭头看她。

晓娥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里头的情意比杯里的酒还浓。

他用力回握了一下,俩人相视一笑,啥都不用说了。

酒足饭饱后,出了饭店门,晚风一吹,带着点凉意,舒坦。

王大牛和张铁梅两口子先推着车往西走了。

何雨柱和娄晓娥顺着胡同慢慢溜达。

走到娄晓娥家门口,何雨柱站住了脚。

月光从树叶缝儿里漏下来,洒在娄晓娥微红的脸上,好看得紧。

何雨柱看着娄晓娥,声音带着点酒后的兴奋,“晓娥,明儿个开始,得劳你天天晚上来我屋一趟,加个班儿。”

“啊?”娄晓娥脸唰一下就红透了,连耳朵尖都跟着烧起来:

“柱柱子哥!这咱俩这还没没定呢!哪能哪能天天晚上”

何雨柱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乐了,越乐声儿越大:“哈哈哈哎呦我的傻妹子!你想哪儿去了?”

他止住笑,从裤兜里摸出串钥匙,捏出其中一把铜的,在娄晓娥眼前晃了晃,钥匙撞得叮当轻响。

“是正事儿!让你这机要秘书,正式走马上任!

实验室里头那些核心图纸、数据本子,乱得能开杂货铺了。

得劳你这双巧手,给我归置明白了。”

娄晓娥这才明白过来,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抢过钥匙,嗔怪地捶了他胳膊一下:

“你你讨厌!不早说清楚了!净会拿人开心!”

何雨柱由着她捶,嘿嘿笑着:“这下不说我耍流氓了吧?明儿晚上,带着你的文具盒子,准时点卯啊,娄秘书!”

“知道啦!保证给你收拾得利利索索的!”

娄晓娥心里那点羞臊早没了,只剩下被被托付的甜意。

她踮起脚尖,给何雨柱了个奖励,扭头跑,快到门口了又回头喊了一嗓子:

“你你回去慢着点儿!”

何雨柱看着她挥挥手,他心里琢磨着,这加班的日子,怕是会很美气呢。

第二天。六点四十分准时起床。

洗漱,吃饭,提取物资,一套行云流水。

到了轧钢厂,何雨柱先在实验室开了个晨会。

“梁东,营养粉多样化实验的数据,下班前放我桌上。马华,盯着点穷人的眼睛组装的最后质检,一颗螺丝都不能错。”

他几句话把任务派得清清楚楚,众人应声而动,高效得很。

处理完手头急事,他就跟王大牛汇合,两人骑着车,七拐八绕地到了一片胡同里。

王大牛指着个关着门的临街小院:“就这儿,陈师傅家,他轮休。”

敲了半天门,才有个精瘦的老头儿拉开条门缝,一脸不耐:“谁啊?大早上的!”

“陈师傅,我,派出所小王!”王大牛赶紧赔笑。

“哦,王副所长啊,有事?”老头儿语气缓了点,但没开门的意思。

何雨柱上前一步,恭敬地开口:“陈师傅,冒昧打扰。我是红星轧钢厂的何雨柱,有个技术上的难题,想请您这金手指出山,帮我们攻关一下。”

陈师傅眼皮一翻,打量他几眼:

“轧钢厂的?找我吹玻璃的干嘛?不去不去,厂里的活儿就够我忙活的了。”

说着就要关门。

何雨柱早料到这出,不慌不忙说道:“陈师傅,不是让您做瓶子做管儿。我们是想请您吹几个眼睛。”

“眼睛?”老头儿动作一顿。

“对,给微生物装眼睛。”何雨柱比划着,

“需要一种特殊的玻璃泡,得薄如蝉翼,透亮匀溜得像一汪秋水。

最关键的是,这层玻璃膜得能尝出液子是酸是碱,还得扛得住蒸煮消毒,不能一碰就麻爪。”

陈师傅听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但嘴上还硬:

“说得轻巧!你知道这得多难?料子不对,火候稍偏,吹气手一抖,全完蛋!这是精细到了骨子里的玩意儿!”

“所以才来求您这尊真神。”

何雨柱顺势接过话头,精准地点出关键,

“我琢磨着,得用含锂的特殊料子,熔点得控得死死的,吹制的时候,那股气儿得又绵又匀,靠手感把这窗户纸吹到极致薄,还不能破。”

这话一出,陈师傅准备关门的手彻底放下了。

他再次上下打量何雨柱,眼神里少了点轻视,多了点探究:

“你小子懂点门道啊。不是外行来瞎指挥的。”

何雨柱苦笑一下:“陈师傅,不瞒您说,这东西是用来做活态感知的。

说白了,就是给发酵罐里的菌群装上眼睛和耳朵,让咱们能看清它们是怎么长、怎么活的。

这事儿成了,往后咱们国家的粮食转化、药品生产,效率能提一大截,能省下太多冤枉钱,造福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这不是我何雨柱个人的事,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

陈师傅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理是这么个理可你这要求太刁,得单独开小炉,反复试。这成本,海了去了!厂里不可能批,我个人也搭不起这工夫和料钱。”

眼看又要陷入僵局,何雨柱话锋一转:“陈师傅,您看这样行不?不用专门开炉。就趁您在厂里干完大活儿,炉子还旺着,料头还有富余的时候,顺手捎带脚,帮我试几个?

就当是练练手,琢磨个新玩意儿。成了,是意外之喜;不成,也不浪费您专门工夫,料钱我们照付。”

这顺手捎带一下就把心理门槛和成本压到了最低。

陈师傅皱着眉盘算,明显意动了,但还没松口。

何雨柱知道就差最后一把火。他从随身带的帆布挎包里掏了掏,取出了一个小布袋和一个小网兜。

“陈师傅,这点心意,您一定得收下。”他递过去,

“知道您这儿什么都不缺,但这上好的精白面,蒸馒头烙饼那是一绝;

这红皮鸡蛋,个顶个的新鲜。您和家里人尝尝鲜,也算我们小辈一点心意。”

在那年月,这玩意儿可比钱实在多了!陈师傅看着那雪白的面粉和个头匀称的红皮鸡蛋,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倔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

他沉默地接过东西,掂量了一下,终于瓮声瓮气地开口:

“行吧。看在你小子是个办实事、懂行的人,也是为了公家大事。

下次炉子方便的时候,我顺手给你试试。但话说前头,这可没准谱儿,十有八九得失败,你别抱太大指望。”

何雨柱心中大石落地,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有您这句话,有您肯出手,就成功一大半了!太感谢您了,陈师傅!”

从陈师傅家出来,王大牛佩服地捶了何雨柱一拳:

“行啊柱子!你这套组合拳,真是把这个倔老头儿给拿捏住了!又是大道理,又是小窍门,最后还来了点实在货!”

何雨柱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他仿佛能透过胡同的墙壁,看见那位金手指在厂里那烧得通红的炉子前的模样——

等哪天厂里大件的活儿干完了,炉火还旺着,坩埚里融化的、掺了锂的特种玻璃料像糖稀般翻滚着金红色的气泡。

陈师傅会板着脸,抄起他那根用了半辈子的长吹管,看似随意地在坩埚里一蘸,粘起一小团亮晶晶的料。

他绝不会像平常吹暖水瓶胆那样大开大合。

只见他眯起那双眼,把吹管凑到嘴边,腮帮子微微鼓动,全凭丹田里那股又细又绵长的气,透过管子,小心翼翼地顶动那团软化的玻璃料。

他的手腕极其稳定地转动着,让玻璃料在空气中自然下垂、延展,另一只手可能还会拿着个小小的、光滑的石墨模具在旁边辅助定型,目的就是让那层玻璃壁均匀地、缓缓地变薄。

周围的小工怕是大气都不敢喘,看着那团红光在老师傅手里,如同被施了魔法,慢慢变成一个壁薄如纸、近乎透明的小泡。

关键就在那火候和气息的毫厘之间:火猛了,料子澥了,容易破;气急了,厚薄不均,前功尽弃。

也只有陈师傅这样手比机器还稳,对火候和材料性子吃到骨子里的老把式,才有几分把握能“捎带脚”把这玩意儿给抠饬出来。

“看来,这最难的玻璃泡,算是找到真佛了。”

何雨柱推着自行车,对旁边的王大牛说道,语气轻松。

王大牛也挺高兴:“行了,这头一桩大事儿算是有着落了。”

何雨柱点了点头,可随即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王大牛商量:

“玻璃泡这事儿,陈师傅这儿看到了亮儿。可那溶解氧电极的探头也是个硬骨头啊。”

他停下脚步,索性靠在自行车上,掰着手指头给王大牛分析,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

“那探头,说白了,就是个小帽子难题。”

“第一,是那层帽子本身——得是一种只透气、不透水的薄膜。这玩意儿,我琢磨着,得是顶尖的高分子材料,还得能做成均匀的、超薄的膜。

这东西,现在怕是比玻璃泡还难弄,估计得从搞特种塑料研究的兄弟单位想办法,或者看看能不能从进口的某些特殊设备里拆点边角料。”

“第二,是戴帽子的功夫——得把这层薄膜,严丝合缝、紧绷绷地封装在探头的端头上,不能漏液,还得保证气体能顺畅进出。

这封装手艺,要求不比吹玻璃泡低,而且涉及到金属、塑料、电解液的结合,得找搞精密仪器或者特殊化工密封的专家。”

“第三,是帽子底下的脑’——里面的贵金属电极和特殊的电解液。这些东西本身就不便宜,制备和组装更是精细活。”

他抬起头,望着胡同上方的蓝天,长长吐出一口气:

“大牛,这溶解氧电极,说白了,就是材料、精密制造和电化学的三重夹击。

比玻璃泡更复杂,涉及的门类更多。

看来,下一步,我得去宋老那儿再搬搬救兵,请部里协调协调,看能不能把搞材料、搞精密仪器和搞电化学的几路神仙,也请到咱们这个给微生物装眼睛的摊子里来,一起会会诊了。”

王大牛看着何雨柱靠在车座上,眼神发直,手指头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薄膜、封装、电解液他听着都觉着脑袋大。

“嘿!嘿!柱子!”

王大牛伸出大手在何雨柱眼前晃了晃,

“回神了嘿!琢磨什么呢?眼都直了!别是跟那些瓶瓶罐罐待久了,把自己也整魔怔了吧?”

何雨柱被他一搅和,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去你的!我这儿想正事儿呢。”

王大牛啧啧两声,围着他转了小半圈,跟打量什么稀奇物件似的:

“我说柱子,我可真得好好瞅瞅你。你说你以前在食堂当大师傅那会儿,多活泛一人儿啊!

掂勺、逗闷子、跟许大茂那孙子斗气,哪样不是嘎嘣利落脆?

现在可好,动不动就愣神,一脑门子扎进你那技术堆里,都快成何痴子了!这搞研究,还真能让人变了秉性?”

他模仿着何雨柱刚才发呆的样子,翻着白眼,手指头乱戳,逗得何雨柱自己也乐了。

“滚蛋!我这儿是心里装着大事儿,跟你这脑子里光装着抓贼的能一样吗?”

“成成成,你何大科长心里装的是国家大事!”王大牛推上车,跟他并肩往胡同外走,继续逗他,

“我就是怕你哪天走在路上,光琢磨你那薄膜电极,再一头撞电线杆子上!

到时候啊,我可跟晓娥妹子没法交代,好好一对象,愣是让我们给逼成科学癔症了!”

“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恨!赶紧的,前头路口卤煮摊儿,我请你碗卤煮,堵上你这张破嘴!”

“这还差不多!”王大牛哈哈大笑,“总算还有点当年厨子的烟火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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