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樾声和钱复等人闻声抬头,连忙招呼。
待众人让开,沈处长和王副局长才看见被图纸半遮着的那几页核心示意图和说明。
王副局长则几步上前,拿起那几张被众人传阅得有些发皱的纸:“就就这些?原理和思路,都在这儿了?”
俞樾声连忙点头,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王局,核心的都在这儿了!虽然表述很朴实,但逻辑清晰,关键点一个不漏!”
王局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手绘图和简要说明,目光主要落在了旁边标注的几个关键性能数据和实现效果上。
他放下资料,看向俞樾声,语气带着确认:“这上面说的培养效果你们初步判断,属实?”
钱复抢着回答,语气笃定:“王局,我们对照了现有的微生物培养理论和我们自己的实践经验,从原理上判断,完全可行!
甚至可能比资料上写的保守数据更好!尤其是对于好氧菌的扩培效率,绝对是飞跃式的提升!”
王副局长又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东西造价多少?”
部里的经费永远是个需要精打细算的问题。
俞樾声和钱复对视一眼,俞樾声深吸一口气,报出一个数字:
“根据何雨柱同志提供的物料清单和我们估算如果不算人工,纯粹的材料和废旧零件改造费用,大概在八十到一百二十元人民币之间。”
“多少?!”王副局长第一次失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老俞,你确定单位是‘元’,不是‘千元’?或者美金?”
池总工重重地点头,确认道:
“王局,就是人民币,八十到一百二!主体是利用轧钢厂的报废零件和常见的废旧物资改造的!”
王副局长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被狂喜占据:
“那还等什么?!立刻组织力量,消化技术,论证方案,准备推广!全面推广!这性能,这成本!
不立刻把它变成我们能用的标准设备,那就是对工作极大的不负责任!”
什么外观丑陋?什么不够精密?在这恐怖的成本效益比面前,统统都不是问题!
俞樾声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王局,推广肯定要推广,但是核心技术人员就何雨柱同志一个,他后天才能过来。
而且,第三轧钢厂那边,杨厂长和李副厂长可是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我们想多借几天都难。
王副局长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这是一个团队的项目:“就他一个人?这这资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啊?”
沈怀仁在一旁苦笑着补充:“王局,千真万确。而且据我所知,这完全是他利用业余时间,在厂里支持下搞出来的。
他本职工作还是食堂班长,还担着营养粉项目能挤出时间搞出这个,已经是极限了。”
王副局长闻言,半晌无语,最后只能感慨地摇摇头:
“人才啊真是难得的人才!老俞,何雨柱同志过来期间,生活上、工作上,你们必须给我保障好了!不能让他有半点后顾之忧!”
“您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好!”俞樾声连忙保证。
这时,所里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俞总工,资料是不是该给我们机要室了?我们这边人手已经组织好,准备连夜刻印了,后天开会学习要用。”
这份独一无二的原始资料太过重要,只能由机要系统负责复制。
后天就要用,时间紧迫,机要室已经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准备挑灯夜战。
沈怀仁有些不舍地将手中的资料递过去,对俞樾声嘱咐道:
“老俞,后天的学习讨论,场地安排大一点!不要只局限在你们所这几个骨干。我回去就通知下属相关厂矿、研究所,凡是可能用得上这项技术的,都派得力人员过来学习!
我们要边学习,边试点,边推广!宁可让人等技术,绝不能让技术等人!”
“明白!”俞樾声郑重点头,“我们一定安排好,争取让这项争气的技术,以最快的速度在全国相关的厂矿、科研单位落地生根!”
天擦黑,何雨柱拎着两包系统出品的精品点心,晃悠到了娄家小楼附近。
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琼脂这玩意儿能不能搞到,八成得看今晚这出见家长的戏码演得咋样了。”
他清楚,娄振华这顿饭,品菜是假,品人才是真。
走到娄家大门前,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抬手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谭姨,一身素雅旗袍,笑容温婉。
“柱子来了,快进来,就等你了。”
“谭姨,打扰了。”何雨柱双手奉上点心,“自己鼓捣的一点小吃食,您和娄叔别嫌弃。”
谭姨接过,客气了一句:“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目光在点心包上停留半秒,嗯,包装朴素,但捆扎得那叫一个严实工整,细节见真心,加分!
跟着谭姨进屋,何雨柱眼睛余光飞快扫视。¤+秒
娄晓娥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写着“你总算来了!”几个大字。
她今天也捯饬过了,新衬衫,小辫子梳得溜光水滑。
主位上的娄振华放下报纸,缓缓起身。
灰色中山装,头发一丝不苟,没立刻说话,就那么看着何雨柱,跟古董行老师傅掂量物件似的。
何雨柱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娄叔,您好,我是何雨柱。”
姿态放得低,但腰杆挺得直,眼神不躲不闪,主打一个真诚坦荡。
娄振华脸上露出点笑模样,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一触即分:
“何雨柱同志,晓娥常提起你,坐。”
“娄叔您叫我柱子就行。”何雨柱坐下说。
娄晓娥屁颠屁颠给他倒茶,声音甜度超标:“柱子哥,快尝尝我爸的好茶!”
谭姨也笑着打圆场:“老娄,你看柱子多稳重一小伙子。”
娄振华“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听晓娥说,你在厂里搞了个‘争气床’,动静不小?部里领导都惊动了?”
来了来了!主线任务开始了!何雨柱心里门儿清。
他立马用大白话把争气床怎么用破烂零件拼凑,怎么误打误撞解决了大问题,领导们如何从这啥玩意儿到卧槽牛逼的过程,活灵活现讲了一遍。
重点突出领导的肯定,还有这技术可能带来的行业震动。
他讲的时候,眼睛里有光,那是真热爱。
娄振华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眼神里的审视慢慢变成了兴趣,偶尔插句话,问的问题都点在关键处,老江湖了。
谭姨听得频频点头,看何雨柱的眼神多了几分“这小伙子确实有点东西”的赞赏。
娄晓娥更是开心,小脸上写满“看我男人多厉害!”
气氛眼看着就热络起来了,最初的陌生感和客气劲儿散了大半。
这时候娄晓娥开始招呼大家坐下,准备开饭了。
酒过三巡,宴席气氛正酣。
娄振华放下酒杯,状似随意地叹了口气:
“柱子,你现在是厂里的标杆,部里都看重,前途光明。我们这些老家伙,身上带着旧时代的印记,有时候想想,就怕成了你们的拖累,耽误了你的前程啊”
这话一出,如同宴席上突然端来一道看似清淡,却极考验食客舌头的“开水白菜”。
表面平静,内里是熬了许久的高汤,滋味万千。
娄晓娥和谭姨顿时紧张起来,眼神在何雨柱和娄振华之间逡巡。
何雨柱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是拿起公筷,给娄振华布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最肥美的鱼腩。
然后,他才放下筷子:
“娄叔,您这话,我可要跟您掰扯掰扯了。在我这儿,看人看事,就跟咱厨师掂量食材一个理儿。”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那盘鱼:
“您看这鱼,清蒸最考究原料。我不能因为它曾经在哪个泥塘里待过,就断定它上不了席面。
我得看它的眼珠子是否透亮,鳃是否鲜红,肉质是否紧实。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
是鱼是龙,得上了蒸锅才知道。”
他的目光转向娄振华:
“您娄叔,在我何雨柱这口锅里,就是块顶好的陈年火腿。”
这话一出,娄振华都愣住了。
连娄晓娥都眨巴着眼,没明白这比喻从何而来。
何雨柱不紧不慢地解释:
“火腿这东西,非得经过时间的腌制、风霜的洗礼,才能把那股子普通的咸鲜,转化成醇厚深沉的异香。
它不能当主菜猛火爆炒,那样糟蹋了;
但它只要切上薄薄几片,无论是吊汤、还是配菜,立马就能提味增鲜,让整道菜的档次都不一样!”
他看着娄振华,语气无比诚恳:
“娄叔,您过往的经历、您积攒下的人脉眼界,就是您这火腿独有的风味。
新社会建设这桌大席面,正需要您这样的老火腿来提味儿呢!怎么能说是拖累?您这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
他巧妙地将可能被视为历史包袱的东西,重新定义成了不可或缺的风味积淀和珍贵食材。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再说了,娄叔,谭姨,晓娥,”他目光扫过三人,“咱过日子,又不是光吃一道菜。谁家宴客不得有个七八碟子?
有清爽的,有浓味的,有爆炒的,有慢炖的。过日子也得讲究个搭配,才能有滋有味。
我何雨柱就是个颠大勺的,可能做不出满汉全席,但保证咱自家这小灶上的菜,食材真、火候到、味道正,吃得踏实,吃得暖和!”
娄振华端着酒杯,彻底怔住了。
他预想过何雨柱的各种反应,可能是青年人的热血保证,也可能是小心翼翼的回避,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独具匠心、又直戳心窝子的食材品鉴!
这小伙子,哪里是个粗厨子?
分明是个精通人情世故,深谙烹调之道的妙人啊!
他心里那点因为身份问题而产生的疙瘩,在这番色香味俱全的道理菜面前,被轻轻揉散。
他缓缓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了今晚最放松的笑容:
“好!好一个陈年火腿!好一个画龙点睛!柱子,你这番话,比这桌菜还有滋味!娄叔今天,算是彻底服了!”
他心中的顾虑烟消云散,看向何雨柱的眼神,已然是十足的认可与欣慰。
看着娄振华彻底舒展的眉头和眼中的暖意,何雨柱知道,这顿饭的“主菜”算是过关了,铺垫已然足够。
他端起酒杯,恭敬地回敬了娄振华一杯,待酒杯落下,气氛正融洽之时,觉得是时候引入自己的“难处”了,
“娄叔,谭姨,不瞒您二位,我这争气床是搞出来了,可下一步卡脖子了。”
他皱着眉,像跟自家长辈唠家常,
“我们想分离纯化更优良的菌种,把营养粉质量再往上提一提,可缺一样关键东西——琼脂。
这玩意儿现在太难搞了,听说只有一些特殊的研究所、或者以前跟外国有联系的老字号药房才可能有点存货,我是两眼一抹黑,门都摸不着啊。”
他绝口不提要娄家帮忙,只陈述困难。
娄晓娥一听,立刻心疼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爸!您以前不是认识几个”
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妥,赶紧捂住嘴,眼巴巴地看着父亲。
娄振华看着女儿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又看看何雨柱那一脸“愁苦”却绝不开口相求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叹。
这傻丫头,心早就飞到人家身上了!
而这何雨柱,明明可以借着刚才的话头顺势相求,却偏不,这份沉得住气和懂事,更让他高看一眼。
此刻的娄振华,活脱脱像那明知是计却心甘情愿挨打的黄盖,心里明镜似的:
女儿“漏风”了,自己这人脉关系看样子也得搭进去了。
可偏偏,他生不出半点不情愿,反而有种“为了女儿和这个看得顺眼的年轻人,值得!”的豪气。
他故意沉吟了片刻,看着何雨柱和女儿期待的眼神,终于“无奈”地笑了笑:
“你小子啊真是个会给人出难题的!”
他语气里带着亲昵的埋怨,“罢了!谁让我这闺女唉!琼脂是吧?我倒是记得,以前一个老朋友,家里是开西药房的,或许还存着点老底子。明天我帮你问问看。”
他没有大包大揽,但“问问看”这三个字,从娄振华嘴里说出来,分量已然不同。
这如同诸葛亮借东风,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胸有成竹。
何雨柱知道这事基本成了!他立刻端起酒杯,站起身说:
“娄叔,太感谢您了!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敬您!”
娄振华也笑着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