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好看见女儿娄晓娥站在那儿，脸上泛着光，眼神飘忽，嘴角还挂着一抹压不住的、傻乎乎的笑。
那神情，他太熟悉了——分明是陷进去了的模样。
娄振华想到了什么。
他慢慢收回脚，踱回沙发边，重重地坐了下去，也没心思听戏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娄晓娥凑过来小声问：“爸？你是哪儿不舒服?”
娄振华没直接回答，他抬眼，仔细端详着女儿，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不象刚才那般激昂，有些沉重：
“晓娥啊……你跟爸说实话，你跟这个何雨柱同志，就是……普通的朋友来往？”
娄晓娥脸一红，眼神躲闪了一下：“爸！您说什么呢！柱子哥人好，有本事，我……我就是佩服他！”
“佩服……”
“孩子，爸知道，这何雨柱同志是难得的人才，万里挑一。爸打心眼里佩服他这点石成金的本事，也感激他愿意把这么金贵的技术贡献出来。
按理说，这样的人，我娄振华就该立刻登门，结交！”
他话锋一转，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可是……晓娥，你忘了咱们家是什么成分了？
你爸我，以前是开厂的，是资本家。
现在虽然靠着这点老底子，国家也算给了碗安稳饭吃，可这身份……它敏感啊！”
他看着女儿瞬间有些发白的脸色，但还是得把话说透：
“何雨柱同志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是轧钢厂的大厨，前途光明。咱们家现在这情况，我这么急吼吼地凑上去，跟他来往过密……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说他结交资本家的千金，跟旧势力划不清界限，这不是害了他吗？”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女儿：“咱们这身份，现在就象是烫手的山芋。好意，有时候也会办坏事。爸是惜才，更是……不能害了人家好同志的前程啊。”
娄晓娥听着父亲的话，慢慢低下了头。
她光顾着为柱子哥骄傲，为父亲认可而开心，却忘了那要命的身份。
娄振华看着女儿失落的模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样吧，请他来家里吃饭的事……先缓一缓。让爸再想想，找个更稳妥、更不给他添麻烦的法子。
这样的能人，不能因为咱们家这点事，给眈误了啊。”
客厅里，留声机的唱腔咿咿呀呀。
娄晓娥低着头，轻声道：“爸，我知道了。”
她看似顺从了父亲的顾虑，但心里不甘。
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成分……柱子哥才不是那种会被‘成分’两个字吓住的人。”
她喃喃自语，想起他的话：“好东西，得看准时机，撒对了地方才提味。”
那份举重若轻的自信，绝不是一个小小“成分”就能框住的。
父亲担忧的是明哲保身的现实。
“爸不懂他。”娄晓娥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等过两天，我就去厂里找他。柱子哥肯定有办法，他什么都懂。”
……
第二天，何雨柱按照和王大牛约定，去民兵训练场。
轧钢厂民兵训练场，一群穿着工装或褪色军装的青壮年，在王大牛粗声大气的吆喝下活动筋骨。
这年头，“备战备荒为人民”不只是一句口号，各大厂的民兵训练都抓得紧，是真要准备应对“突然袭击”的。
何雨柱晃悠着走进来，那身沾着油星的食堂白工作服，在清一色的工装蓝里扎眼得很。
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卷儿，眼皮半耷拉着，活象刚睡醒。
“柱子哥！你可算来了！”
王大牛赶紧迎上去，转头就对场上吼了一嗓子：
“都过来！这位是食堂的何雨柱，何班长！今儿个请他来给咱们指点几手实用的格斗把式！”
人群一阵骚动。
不少民兵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怀疑——让个厨子教格斗？开哪门子玩笑！
人堆里，许大茂那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象是逮着了天大的乐子。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哟嗬！傻柱？就凭你？”他嗤笑一声，
“你那两下子‘王八拳’我还不知道？不是在院里跟野狗抢泔水练出来的吧？王所长，您可别逗大伙儿玩了！”
“王八拳”仨字儿他咬得格外重，一阵低低的哄笑。
好些人看何雨柱的眼神更不对了。
何雨柱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门儿清：
许大茂这孙子，就象案板上那块没焯过水的肥膘肉，看着油光水滑挺唬人，实则又腥又骚，一遇热油就得缩成一团，除了冒点哈喇味儿，屁用没有。
他这点煽风点火的小心思，火候差得太远，连给爷的灶台添柴都不配。
何雨柱一点儿不恼，反倒嘿嘿一乐，把烟卷从耳朵上摘下来夹手里，冲着许大茂：
“许大茂？你也在这儿杵着呢？啧，不错，积极性还挺高。”
许大茂梗着脖子嚷：“保卫工厂，人人有责！甭打岔！就问你敢不敢下场练练？让大家伙儿开开眼，看看你这何师傅的真本事！”
何雨柱摆摆手：“练啥练？我这两下子，院里闹着玩儿还行。”
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来凑个热闹，看看，看看。”
这话说得蔫了吧唧，透着股子认怂的劲儿。
许大茂一看何雨柱这副“软蛋”样儿，心里那点算计立刻活泛开了。
他眼珠子一转，冲着周围几个人挤眉弄眼：
“哎呦喂！傻柱怂了！大伙儿都瞧见了没？他自己个儿都觉着那王八拳上不得台面！”
他又冲着王大牛嚷嚷：“王所长！您这请的人……不太行啊！这不眈误兄弟们功夫嘛！”
接着，他对身边几个人说：
“我说哥几个！何班长谦虚，咱可不能让他白来一趟啊！要不……咱们几个一起上，请教请教何班长？人多力量大嘛，何班长指点起来也方便不是？”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自己不敢单挑，咱就用人数堆死他！
被他点到的几个，互相瞅了瞅，觉得许大茂说得在理，加之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起哄：
“就是！何班长，别光说不练啊！”
“指点指点我们呗！”
“我们几个一起上，你指点起来多省事儿！”
王大牛急了，想拦：“胡闹！格斗训练讲规矩！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