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炸了锅。
李副厂长前脚刚走。“师父!真成了!”马华大喊。
胖子嘿嘿笑:“香!何班长,您真神了!”
刘岚抱着记录本,脸上带着喜欢,不知道琢磨什么。
郑岩站在一边闷声道:“是班长的方子好。”
何雨柱抄着手,看向小胖子。
“就知道嚎!”
“跟没见过肉似的,出息?”
他踱到马华跟前:“稳点,别跟青椒似的蹦跶糊了。”
又扫向胖子:“豆腥气洗干净了,嘴皮子倒利索了。”
又冲郑岩点点头:“模具立了功。”最后看向刘岚:“笔杆子硬实,功不可没。”
三两句,像撒盐调味,压住了浮躁。
“成了,是大家的功劳!”他大手一挥,“这锅肉汤,总算熬出油花了!”
他咧嘴一笑,“胖子!拿花生米、小酒!天塌下来也得先填肚子!”
众人欢呼着翻出吃食。
何雨柱看着这群兴奋的伙计,心里那本帐算得门清:火候到了,该起锅。味太浓易糊,气太盛易散。
他顺手抄起灶台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揣进兜里。
叼着没点的烟,溜溜达达出了门。
此时李大海坐在办公室里,门关着,心却关不住。
外头的喧闹挠得他心痒又发虚。
茶缸端起又放下,嘴角忍不住往上咧——成了!李副厂长的表扬让他脸上贴金。可高兴底下,总浮着一层不踏实。
“功劳大头是傻柱的……风头都让他抢了,我这主任倒成了敲边鼓的?”他正嘀咕,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何雨柱叼着烟晃进来,反手带上门,掏出那个小纸包:“刚得的稀罕物,孝敬您尝尝。”
李大海眼皮一跳,板起脸,官腔十足:“柱子!少来这套!干革命工作,不兴这个!”
何雨柱“嘿嘿”一笑,作势要拿回:“得嘞!您觉悟高,那我真拿回去了。”
李大海急了,一把抓过纸包:“你这小子……一点规矩不懂!”他打开纸包,是几根晒干的菌菇脚。“羊肚菌脚?哪儿弄的?”
“山里朋友捎的,炖汤提鲜是一绝。”何雨柱点上烟,吐个烟圈。
“行,东西我收了。”李大海把菌脚收好,脸色松弛下来,“……那项目,量产有谱没?还有报告……”他眼神带着期待,又有点试探。
何雨柱心里门儿清,李大海这盘“官迷红烧肉”,就馋这口“政绩”的浓油赤酱。
他掐灭烟头,往前凑了凑:
“主任,量产待会儿细说。至于报告?”
“除了您李大海主任,还有谁能执这个笔?”
李大海一愣。
何雨柱笑了笑,这不正中下怀了:
“项目从哪起头?是您批的条子!资源哪来?是您协调!关键时刻谁顶着?是您顶住了易中海!郑师傅的模具,没您点头,技术科能给地方?”
他掰着手指,把李大海的作用无限放大:
“我们底下人闷头干活,具体细节刘岚记得门清。可这项目的魂儿在您这儿!报告要写出高度,写出您领导有方、运筹惟幄的功劳!这活儿,您不写谁写?我字歪扭话干巴,准把这份硬菜写糊了!”
这一番话,不是让功劳,是把彰显领导作用、总结项目意义这份“硬菜”,亲手递到他嘴边。
李大海笑了。
他脸上红光满面,强作镇定地咳嗽两声:“咳咳……柱子啊,你这个认识很到位嘛!那行吧!”
他大手一摆,觉得身上责任无限大:
“这报告,我亲自来!一定把食堂的贡献写深写透!”
“主任英明!”何雨柱顺杆爬,话锋一转,“不过量产这事儿,真得您把把关。”他搓搓手,露出点为难。
李大海正飘着,豪气干云地挥手:“说!要人要物?”
“原料供应和品控。豆渣好说,但香菇脚、香料、特种麦芽糖,用量大,品质得稳。得靠您……跟采购科老赵科长聊聊。我怕……”
“包我身上!”李大海拍胸脯保证,“我亲自找老赵谈!保证供足供好!”
“有您这话,我就踏实了。”何雨柱达到目的,利落起身,“那您忙着构思报告这盘‘硬菜’,我先回后厨,别让那帮小子乐过头点了灶台。”
说完转身离开。
李大海舒服地靠回椅背,长舒一口气,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
他先把羊肚菌脚收进抽屉,然后精神斗擞地铺开稿纸,拿起钢笔。
“恩……开头……‘在厂领导的英明决策和亲切关怀下,在食堂李大海主任的亲自部署和有力领导下……’”他一边念一边写,很是自得。
何雨柱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嘴角带笑。
“齐活。”他心里那本帐翻得哗哗响,“李大海这块‘官迷红烧肉’,糖色上足了,火候正好。他吃得美,咱后厨这灶台也稳。量产?肉汤熬好了,下一步该上大席面了。”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朝喧闹的后厨走去。
门轴“吱呀”一响,何雨柱溜达着进来。
屋里的喧闹稍微安静了些,一张张脸上都带着兴奋过度后的红晕和疲惫。
就在这时,马华蹭了过来。他脸上有种神秘的光彩。
他没象平时那样大嗓门,凑到何雨柱耳边低声说:
“师父……师父!我跟您说个事儿,奇了!”
何雨柱正从兜里摸出根烟叼上,还没点火,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含糊道:“瞧你那点出息,捡着金元宝了?”
马华没理会师父惯常的调侃,神情更加专注,甚至带上了一种“朝圣”般的虔诚:
“不是元宝!是……是感觉!师父!成了之后,我这儿,”他用手指用力戳了戳自己心口,
“这儿不踏实了!脑袋里嗡嗡的,象有口油锅,一直在温着,小火星子噼啪响!”
他越说越激动,忘了控制音量,引得胖子和刘岚他们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真的师父!特别是耳朵里!”
“刚才大伙儿都安静了,可我耳朵里……耳朵里一直有动静!不是外头的声儿,是自己个儿里面的!
嗡嗡嗡……滋滋滋……像……象一根小针在里头炒豆子!又象……像咱们灶上那火苗,细得听不见,可又真真儿的在那儿烧着!”
他仿佛看到了新世界:
“师父!我觉得……我觉得我好象……好象开窍了!这动静,它……它象是那锅素排骨成精了!
我现在闭着眼,那豆渣怎么转筋、酱汁怎么渗透、香气怎么爆开……全都清清楚楚!师父!我是不是……是不是也跟您一样,耳朵特别灵,能听见……听见食材说话了?”
他挺起胸膛,脸上洋溢着亢奋与自我陶醉,仿佛就要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