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正摆弄他那几盆蔫头耷脑的花草,手里拿个小破壶,浇得有一搭没一搭。
“三大爷,忙呢?”何雨柱凑过去,笑嘻嘻地打招呼。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撩起眼皮看他:“是柱子啊,这么早?有事?”
“可不有事嘛,想请教您这文化人。”
何雨柱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儿,
“我想把那床老棉絮弹弹,翻新一下。您见识广,知不知道这老棉絮怎么弄才能又蓬松又耐用?找啥样的弹匠手艺好?这里头有啥讲究没?”
一听这话,阎埠贵来精神了。
推了推眼镜腿,清咳两声,把小破壶一放,摆开了架势。
“哎呀,柱子,你这可问对人了!”他开始蕴酿,
“这弹棉花啊,可不是瞎弹的!首先这棉花胎的成色就得看准了!是老瓤子还是新棉花?是河北棉还是山东棉?价钱都不一样!”
“再有啊,这弹匠的手艺是关键!好的弹匠,那弓子耍得叫一个匀实!嘭嘭嘭的,听着就透亮!弹出来的棉絮啊,又暄又软,跟新打的云彩似的!
那手艺差的,弹出来疙疙瘩瘩,睡上去硌身子!”
“还有这工钱!街面上什么行情,你得门清!可不能让人糊弄了!我跟你讲……”
他嘚啵嘚啵,说得嘴角冒白沫,恨不得把知道的那点东西全倒出来,显摆他的能耐。
何雨柱也不打断,就笑眯眯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嗯,老姜就是老姜,这辛辣劲儿,得让它慢慢炖出来。
等阎埠贵说得差不多了,感觉自己的价值已经充分展现,正等着何雨柱继续捧哏或者开口求他帮忙找人之际……
何雨柱才不紧不慢地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三大爷,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真是长见识了!”
他先把高帽给对方戴踏实了,然后才打开布包,露出里面小半斤黄澄澄的二合面,
“您瞧,我这儿正好有点富馀的二合面,精细货,熬粥糊糊香着呢!我一人也吃不完,天潮,再放了坏了。
您家人口多,不嫌弃就拿去,给孩子填填肚子?”
阎埠贵的话头下了就停住了。
那双小眼睛瞬间就粘在那二合面上了,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变得那叫一个快,刚才那点文化人的矜持架子瞬间抛到九霄云外,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哎哟!柱子!你看你!跟三大爷还来这个!太客气了!这怎么话说的!”
他嘴里客气着,手却无比自然地伸过去接住了那个小布包,紧紧捂在怀里,生怕何雨柱反悔,
“弹棉花这点小事,包三大爷身上了!老街旧邻的,老街旧邻的,这不就搭把手的事儿嘛!”
“你放心!前进胡同的老李!手艺是这个!”只手翘起大拇指,
“价钱还公道!我这就找他去!保证给你弄得妥妥帖帖!你就擎好吧!”
说完,也顾不上他那几盆宝贝花草了,回家放好二合面,转身就往外走,脚步那叫一个轻快殷勤。
何雨柱看着阎埠贵那颠颠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
文火试新笋,鲜气初成;猛火焯下水,腥臊尽去;温火炖老姜,醇厚自生。
这人际关系的“厨房”,火候,才是顶顶要紧的硬道理。
他心情舒畅地抻了个懒腰。
隐隐听见贾家屋里传来贾张氏指桑骂槐的嘟囔声,估计还为那八块钱肉疼呢。
何雨柱心里嗤笑一声,没搭理。
癞蛤蟆叫唤,还能不让过日子了?
他今天心情不赖,打算去供销社转转,整点生活物资啥的,生活质量必须得提上来了。
刚溜达到胡同口,就听见旁边一嗓子:
“柱子?!何雨柱?!!”
这大嗓门,带着点熟悉的莽撞劲儿。何雨柱一愣,烟屁股差点掉地上,扭过头瞅。
只见一个穿着旧军装、风尘仆仆的汉子愣在几步外,眼睛瞪得溜圆,黝黑的脸上因为激动涨得通红,一手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旧提包。
何雨柱眯着眼瞅了两秒,乐了,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子。
“铁牛?!王大牛!你个犟牛!你狗日的从哪儿冒出来的?!”
王大牛,他初中同桌!当年班里有名的打架不要命、认死理儿的犟种!后来参军走了,没了音信。这年月,人一分开,真就可能一辈子见不着了。
谁能想到,在这南锣鼓巷的胡同口,撞上了!
王大牛“嗷”一嗓子就冲了过来,两人啥也顾不上了,当街就狠狠抱在一起,拳头不管不顾地在对方后背上捶得“砰砰”作响,那动静,跟捶破鼓似的,实在得很,引得路过的一个大妈直撇嘴。
“柱子!真是你啊!我操!我……我他妈还以为你死外边了呢!”王大牛拳头捶得一点儿没惜力。
“轻点儿!你个犟牛!手劲儿还他妈这么大!想把老子早饭捶出来啊!”
何雨柱龇牙咧嘴地笑骂,手上捶回去的力道可一点没轻,心里却热乎得很。
就这么你捶我打了好几下,两人才分开,互相打量着,嘴角都咧着傻笑。
“你咋在这儿?这身打扮……复员了?”何雨柱看着他一身退伍兵的行头,心里咯噔一下,“安置咋样了?”
王大牛脸上的兴奋劲儿淡了点,挠了挠剃得发青的头皮,露出一丝苦笑:
“恩,回来了。安置办跑了趟,原则是‘哪来回哪’,可好单位都他妈抢破头。我这一没门路二没……唉,就怕给塞到百货公司站柜台,或者饭店去抡大勺,那我这二等功……”
二等功!
何雨柱心里猛地一跳。好家伙!这根‘老山参’不光没烂在地里,还他妈成了精了!药性够足!
在这吃人的院儿里立稳脚跟,过安生日子?光靠耍点小聪明对付阎老西、许大茂之流,那是治标不治本。
他缺的,就是一根能定乾坤的硬骨头!一个在关键时刻能靠得住、镇得住场的自己人!
王大牛,品性他知根知底,是块没被磨圆棱角的硬钢!如今还带着二等功这块金字招牌!
值了!这盘‘硬菜’,就算费尽柴火,也必须得炒出来!
“操!站柜台?抡大勺?放他娘的屁!”何雨柱眼睛一瞪,搂住王大牛的肩膀就往回拽,“跟老子回家!正好,昨儿弄了瓶好酒,还有罐牛肉罐头,便宜你小子了!有啥破事儿,边喝边唠!跟哥们儿还外道!”
“柱子,这……这太麻烦……”王大牛还想推辞。
“废什么话!当年抄作业的时候咋不说麻烦?走!”何雨柱一摆老大哥的架子,连推带搡就把人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