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身旁的皇后,也是一脸错愕,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陛下,这林永安人呢?”
怎么回事?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然而,底下沸腾的百官,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御座之上的异样。
随着魁首萧天泽的尘埃落定,大殿内的气氛达到了又一个高潮。
“恭喜,恭喜实乃我大盛之幸,气势磅礴,意境高远,夺得魁首,实至名归!”
一片恭贺声中,太子赵裕笑得最为开怀。萧天泽是他最得力的臂助,如今在皇后千秋宴上大放异彩,压过了四皇子,无疑是给他长了脸。
他举起酒杯,高声道:“天泽,孤敬你一杯!”
萧天泽意气风发,举杯回敬,目光却始终有意无意地瞟向熙宁公主的方向,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傲然。
四皇子虽然只得了第二,脸上却并无多少失落。他坦然起身,对着萧天泽拱手笑道:“萧兄才华横溢,小弟心服口服。不过,这只是第一轮,等下的第二轮,小弟可要将这第一给赢回来了!”
他这番话说得大度得体,又引来一片赞叹。
就在这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氛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对啊!”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刚刚夺得第十名,正处在人生巅峰的翰林院编修,刘云杰。
他仗着几分酒意,又有名次在身,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站起身,目光扫向家眷席的角落,高声道:“我记得,那位林永安林公子,不是自诩‘大盛诗魁’吗?怎么这前十的名单里,连个影子都没有?”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
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得玩味起来。
尤其是国子监的那几位大儒,他们本就与林永安结怨,此刻更是找到了宣泄口。
“呵呵,什么大盛诗魁,依老夫看,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没错!他之前那几首诗,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从哪本孤本上抄来的!今日这般场合,高手云集,他便不敢献丑了!”
“沽名钓誉的小人!简直是我辈文人之耻!”
这些落井下石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难听。
刘云杰见有人帮腔,愈发得意,他趁机对着御座一拱手,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臣恳请,将那林永安传来对峙!他既有诗魁之名,今日却榜上无名,定是心虚!此事事关我大盛文坛风骨,不可不查!”
几位大儒立刻附和。
“臣附议!必须严查!”
“若真是剽窃之辈,当昭告天下,以正视听!”
武官席那边,林父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反驳道:“诸位大人未免小题大做了!犬子不过是未曾参加,何来心虚一说!”
吏部侍郎张鹤却不依不饶,冷哼一声:“国公爷此言差矣!这并非小题大做,而是事关文人风骨,文坛清誉!岂能容忍滥竽充数!”
武将席那边,早就看这帮酸儒不顺眼,立刻有人拍案而起。
“放你娘的屁!林小子有没有才华,老子们亲眼见过!你们就是嫉妒!”
“没错!写不出好诗就说别人是抄的,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文武双方,瞬间吵作一团。
御座之上,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本来还奇怪林永安为何没参加,现在看来,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也想知道,这个屡屡带给他惊喜的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肃静!”
皇帝沉声开口,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喧闹的大殿,立刻安静了下来。
皇帝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角落里,淡淡道:“传林永安、杜谦,上前回话。”
林永安只觉得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
他被人从座位上架了起来,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酒意上头,眼前的一切都带着重影。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被带到了大殿中央,无数道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打在他的身上,有嘲讽,有鄙夷,有好奇。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而在那片光影的尽头,御座之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端坐不动。
可林永安却仿佛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正死死地落在他身上。
熙宁公主的指甲,已经将掌心掐出了血痕。
她看着那个摇摇欲坠,满身酒气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紧,痛得无法呼吸。
她眼眶泛红,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能开口说一个字。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喝成这样。
因为她,也因为他自己那句“狗都不娶”。
“林永安。”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众位翰林学士,质疑你诗才来路不正,有剽窃之嫌,你自己,作何解释?”
解释?
解释什么?
林永安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扭头看向身旁的杜谦。
杜谦连忙凑到他耳边,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始末解释了一遍。
剽窃?
欺世盗名?
林永安听完,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扫过面前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等着看他笑话的脸。
他看到了刘云杰的得意,看到了几位大儒的鄙夷,也看到了萧天泽那高高在上的傲慢。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写着前十名次的榜单上。
“萧天泽魁首?”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迎着所有人或愤怒或不解的目光,林永安打了个酒嗝,醉眼惺忪,语气却狂得没边。
“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伸手指了指那张榜单,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我没参加而已。”
“我要是参加了,这魁首,还有别人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