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千秋国宴,简直快成了赵彻一个人的闹剧场!
“去看看!又是何事!”皇帝对着身旁的太监,低声怒喝。
那太监不敢怠慢,连忙躬着身子,小跑着奔向家眷席。
他本以为又是十二皇子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正准备厉声呵斥,可刚一靠近,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家眷席的每一张桌子上,除了那热气腾腾的紫铜火锅外,赫然还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棕色土陶酒坛!
宫女们正小心翼翼地为每一位诰命夫人,斟上一杯暗红色的醇香液体。
那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酒香,瞬间就飘满了整个偏殿。
“天呐,这这真的是葡萄美酒?”
“与方才太子殿下献上的,味道一般无二!不,好像比那个还要醇厚一些!”
“我的老天,外面有价无市的西域仙酿,在这里竟然可以随便喝?”
“十二殿下未免也太豪气了!这这一坛子,得值多少银子啊!”
夫人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兴奋与难以置信。
方才还在主殿那边,对太子孝心大加赞赏的官员们,此刻他们的夫人,却正端着同款“仙酿”,就着麻辣鲜香的火锅,吃得不亦乐乎。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
太监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喧哗声最响亮的那一桌。
林永安正悠然地坐在那里。
只见他从桌下拿出了几个造型奇特的杯子,递给了同桌的杜谦等人。
那杯子通体晶莹剔透,在灯火下闪烁着流光溢彩,杯肚浑圆,杯口微收,下面还有一根纤细的长柄。
杜谦接过杯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琉璃杯?”
他身为礼部侍郎,见过的宝物不知凡几。
宫中最好的琉璃,他也曾有幸见过,但大多颜色浑浊,多有杂质。
可眼前这个杯子,竟通透如冰,纯净无暇,简直是巧夺天工!
“陛下御书房里,也只有一对西域进贡的琉璃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平日里都舍不得用。林公子这杯子,通透程度远胜于彼,怕是价值连城啊!”杜谦抚着杯身,满眼惊叹。
林永安差点脱口而出,这玩意儿叫玻璃,等过两年技术成熟了,便宜得跟碗一样。
话到嘴边,他及时反应了过来。
现在这东西,确实是独一份的宝贝。
“杜大人好眼力。”林永安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此物名为高脚杯,是在下遍寻天下奇珍,才偶得的几只,专门用来品尝这葡萄美酒的。”
他心中暗忖,玻璃的烧制工艺,对温度和纯度的要求极高,以目前的条件,想要大批量生产,还颇有难度。
暂时,就让它当个“稀世奇珍”吧。
林永安拿起酒坛,给杜谦的杯中倒了小半杯酒,然后学着电影里的样子,轻轻摇晃着杯身。
“杜大人请看,用此杯饮酒,能让酒香充分散发,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方能体会其中真意。”
杜谦学着他的样子,晃了晃酒杯,只见那暗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下一道道痕迹。
他凑近一闻,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比方才用普通瓷杯闻到的,要馥郁得多。
他浅尝一口,随即双眼放光。
“妙!妙啊!此杯配此酒,真乃天作之合!将这酒的滋味,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旁边的卞康云却看得直皱眉头。
“喝个酒而已,扭扭捏捏的,有什么意思!”
他一把抢过桌上的酒坛,对着坛口,仰头便是一阵“咕咚咕咚”的豪饮。
“嗝痛快!”
卞康云放下酒坛,抹了一把嘴,满脸的豪爽与不屑。“这酒就该这么喝才对味!”
那名奉命前来查看的太监,已经彻底看傻了。
家眷席上,人手一坛西域贡酒。
闻所未闻的琉璃宝杯。
还有对着酒坛子牛饮的勋贵子弟。
每一个画面,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主殿,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声音都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回回禀陛下”
皇帝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说!”
“家眷席家眷席那边,也也有葡萄酒!”
太监颤声说道。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那些刚刚还在品酒的官员,全都愣住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太监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不不是一杯,是是每桌都有一坛!”
“而且而且武威侯家的公子卞康云,他他正对着酒坛子喝呢!”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惊雷,在百官的脑海中炸响!
每桌一坛?
对着坛子喝?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西域数十年才能培育出的葡萄酿造的仙酿!是西域小国年年岁岁,翻山越岭,当成命根子一样送来的贡品!
整个大盛,一年所得,也不过区区几十坛!
皇帝都会将其珍藏在内库之中,只在赏赐有大功之臣时,才会赐下一小壶。
太子今日能拿出几坛来为皇后贺寿,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和本事了。
可现在,赵彻那边,竟然是每桌一坛?
这得是多少坛?
几十坛?上百坛?
他把西域小国的国库给搬空了吗?
皇帝的脸色,瞬间从阴沉,转为了惊骇,最后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家眷席的方向。
那眼神,仿佛要将赵彻生吞活剥了一般。
刚刚还因为得到“仙酿”而沾沾自喜,对家眷席那边投去幸灾乐祸眼神的官员们,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们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浅尝一口都觉得是奢侈的宝贝。
结果在人家那边,是用来解渴的?还是就着下水喝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太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感觉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前脚刚把葡萄酒当成压轴的宝物献上,后脚赵彻就把它变成了人手一份的“大路货”。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用脚来回地碾!
“赵彻!”
皇帝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凌。
“把他给朕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