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檀香袅袅。
二月红没有看他，只是摆弄著桌上的一个茶杯。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林澈沉默不语。
“但是，上一辈的恩怨，就该在我们这一辈了结。”
二月红叹了口气，“我不想你走上为仇恨而活的路。那条路，没有尽头。”
“师父的教诲，弟子明白。”林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明白？”二月红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若真明白，就不会有那股杀气了。”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疲惫。
“你去府门口，等陈皮。”
“他有话要对你说。”
林澈心中一动，却什么也没问，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是。”
红府的朱漆大门外，夜凉如水。
林澈独自一人站在石狮子下，身姿笔挺。
他知道，师父还有后手。
今天这出戏，没那么简单。
他很有耐心。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远处，一个身影终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正是陈皮。
“师兄”陈皮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脸上满是为难。
“说。”林澈吐出一个字，冰冷刺骨。
“师父他他让我夹在中间，我”
“我问你，你帮谁？”林澈打断了他，目光如刀，直刺陈皮的内心。
陈皮被他看得浑身一僵。
林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帮我，你现在那个堂口，地盘给你翻两倍。”
“南城新到的那批高档货，我让你先挑。”
“怎么样？”
这是赤裸裸的利诱。
陈皮的呼吸猛地一滞，眼中闪过挣扎，但很快就熄灭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师兄，你别为难我了。”
“师父有令，我要是敢帮你就将我逐出师门！”
林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好一个逐出师门！
师父这是把陈皮的路也给堵死了。
“他让你带什么话？”林澈问道。
陈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师父说，两年。”
“两年之内，不许你动四爷一根汗毛。”
林澈的眉毛挑了一下。
“两年后呢？”
“两年后，师父说，他什么都不管。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林澈沉默了。
许久，他忽然笑了。
“好。”
“我等他两年。”
他看着陈皮，缓缓说道：“两年后，我不但要四爷的命。”
“我还要扶你上位，坐稳你在九门的位置。”
听到这话，陈皮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兄这话”
“师父，也对我说过。
林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就在刚才，陈皮从二月红的房间出来时，脑子里还回响着师父对他说的话。
“陈皮，你知道今日若按规矩，让你和林澈比试争位，会是什么结果吗？”
“弟子弟子不知。”
“他会故意输给你。”二月红一语道破。
陈皮当场就懵了。
“为什么？！”
“因为他输了，便不再是红家人。”
“他顶着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的名头去杀了老四，是为师报仇。”
“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那我今天这番苦心，这根脚趾，就白断了！”
“他这孩子，看着冷漠，实则比谁都傲。”
“他不会让红家因他蒙羞，所以他会选择脱离红家！”
“而且”二月红看着窗外，眼神悠远。
“连九爷都说，看不透他的深浅。”
“他如今的势力，早已不是一个区区九门所能束缚的。”
“我怕他冲动之下，将整个南城的水都搅浑了。”
“这两年，是给他的一个枷锁，也是给九门和你，一个喘息的机会。”
“两年后，若他心性能沉淀下来，便是一代枭雄。若他依旧如此那便由他去吧。”
此刻，林澈听完陈皮的转述，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两年之约。
一环扣一环，算无遗策。
既保住了四爷的命，全了金盆洗手的意义。
又用红家的名分和两年的时间锁住了自己，避免他冲动行事。
更是借此敲打了整个九门，为他这个新二爷的登位，铺平了道路。
好一个二月红！
林澈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中那枚冰冷的红家印信。
他猛地一握拳。
坚硬的印章边缘，深深地嵌进了他的掌心。
夜色如墨。
林澈回到了自己在城南的宅子。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被红家印信硌出的伤口已经凝固。
暗红色的血痂和印章的朱红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他盯着那枚印信，看了很久。
师父，你算无遗策。
你用两年时间锁住我，是怕我冲动之下，搅浑了整个南城的水。
可你有没有想过
水，不搅，怎么会浑？
鱼，不摸，怎么知道哪条该死？
林澈走进密室，室内的空气阴冷潮湿。
他走到墙边，手指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砖上轻轻一按。
“咔嚓。”
墙壁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暗格。
暗格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个通体漆黑的木盒。
上面用天工锻造术烙印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
傀儡盒。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著盒盖。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是连师父和九爷都看不透的，深渊。
打开盒盖，一个与真人无异，双目紧闭的傀儡正蜷缩其中。
林澈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傀儡的眉心。
一股精纯的“气”，顺着他的指尖，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傀儡体内。
傀儡那原本灰败的皮肤，渐渐有了活人才有的色泽。
“去吧。”
林澈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呢喃。
“两年之约，我守。”
“我不杀他，我只断他生路。”
“南城所有带土的生意，我要他一件都摸不到。”
话音落下，那傀儡猛地睁开了眼睛！
它的眼中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下一秒，傀儡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
一个月后。
四爷的堂口，愁云惨淡。
“四爷！又又是空的！”
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满脸死灰。
“啪！”
四爷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空的！又是空的！！”
他双眼赤红，状若疯虎。
“这个月第几趟了？啊？！你们这群废物，连着下了十几个斗。”
“别说金银玉器，连块值钱的墓砖都没给老子带回来！”
伙计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是他们不尽力。
实在是太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