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轮休制度,以前的对立和不团结好像都消失了,赵泽阳还是默不作声,刺头王源不再板著脸,明天他是第一个休息的,心情肯定不一样。
“秦师傅,我想把我们这个滑道改一下,每次推遗体进炉子都挺费劲的,还得用铁钩往里推到位,等火化完了还得钩回来,挺烫手,我想做个链条传动,用摇柄的方式来回传输,不知道能不能行?”
“噢?有想法就好,三号炉现在用不到,你需要什么?我去给你弄,下午咱就干,等弄好了,我让园长来看,他可是给我弄了个人才来。”
赵泽阳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早就不想推了,你要是能弄成,我请你喝酒。”李先超过来拍了拍肩膀。
“需要什么?我去给你找。”秦庆节已经开始准备了。
“链条和齿轮是现成,在来个齿轮做涨紧轮,一个把手,还需要个电焊机。”
“你还会电焊呢?”秦庆节有些吃惊。
“会会一点,学校金工实习的学过。”
“这个会的可不多,你要是会电焊机,去西面运河边的造船厂,最起码一个月九百块钱起步,在这真是屈才了。”
“我也就会一点而已。”赵泽阳笑了笑。
“行,我去给你找,只要你想弄就行。”
一上午烧了六具遗体,算是清闲的,刚吃过中饭,秦庆节真的找来了电焊机,还有齿轮,都是旧的,估计是从哪里淘来的。
木柄把手应该也是从别的设备上拆下来的,听说火化车间有人会电焊机,平时几乎没人来的火化车间也来了几个围观的人。
秦庆节和另外三个都觉得很长脸,戴上手套把三号炉的传送装置整个拉了出来,在一旁打着下手。
把手柄中间的铁杆焊接那个齿轮中间轴上,又在中间位置加了一个可调节的涨紧轮,这样链条就不会轻易脱落,忙了两个多小时,赵泽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加到了上面。
“秦师傅,试试看。”
“好,我来。”
秦庆节微微低身,伸手抓住了木柄,缓缓摇动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链条和齿轮传动的声音,铁盒子开始向炉内移动,很是顺畅,等摇不动了就是到底了,再反方向转,铁盒子又回来了。
“好,不错,终于不需要用钩子了,也不用烫手了,好,来,都试试。”
王廷和李先超轮流试了试,连一向高冷不合群的王源都来回摇了几遍。
“以后让家属把遗体抬到铁盒子里,我们只要摇这个木柄就好了,节省时间,也让我们少接触遗体,好,不愧是大学生,脑子就是比我们好使。”
一直保持严肃的秦庆节今天难得夸了赵泽阳好几次。
知道赵泽阳是有真本事的,连王源都开始态度好了起来,当然对李先超还是一脸的不屑。
下午下班,赵泽阳距离桥边还有很远就看见不少人聚集著,大部分都穿着短裤,看样子是准备下水了。
赵泽阳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来时间,他快速的向前跑去。
“别下去,都别下去,会出事的。”
桥上的人扭头看了看他,也认出了他。
“这不是广金家的小阳吗?怎么?你也要五千块钱?哈哈”一群人笑起来。
赵泽阳一靠近桥边就傻眼了,三四十米宽的娘娘河上已经有不少人在不停的游著,在找寻着什么。
他们为什么没事?他们不晕吗?
“你要想要五千块钱估计得去上游了,这里到南面都是人,没地方了。”有人提醒道。
赵泽阳没理会他们,抬脚往家里走去。
门口停著好几辆自行车,赵泽阳还以为家里来亲戚了,一进门,只有赵广金一个人在。
“爸,门口怎么那么多车?”
“你叔带着他的把兄弟下河捞人了,想赚那五千块钱。”
“真有五千块钱?”
“嗯,上午村支书亲口说的,谁找到他小侄女,给谁五千,那个小男孩家里也说,给三千,加起来给八千,半个镇子的人都下河了。”
赵广金一边弄着手里的芦苇杆,一边说著,好像这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许去。”他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
“娘娘河里以前被那些偷砂船吸了很多暗坑,还有很多人在里面下了渔网,人只要沉底就别想上来,有的钱得有命去花。”
“我知道了,爸!我不会下水的。”赵泽阳说著往自己屋里去了。
院子外面依然嘈杂不断,赵泽阳开着风扇看着书,他很想去徐先生问一下自己眩晕的缘由,但他还是忍住了。
赵泽阳有很多小秘密,自从去县里读高中开始,他就开始把自己藏起来,本来就不善言辞的父母还有姐姐,根本不是他可以倾诉的对象。
一直以来,赵泽阳都是自己消化自己的想法,自我反省,自我完善。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多了几个人喝酒,就是赵广银和他的几个把兄弟,赵泽阳和赵飞燕都没有上桌,盛了一碗饭,夹了一些菜回自己屋里吃著。
赵飞燕没有回自己屋里,端著饭碗跟着赵泽阳去了他的房间里,两个人在书桌前吹着风扇的吃著各自碗里的饭食。
“是不是只要找不到那两个孩子,他们就会一直找下去?每天都会来吃饭?每天好菜好酒的伺候着?”赵飞燕不满的嘀咕著。
她知道她不能当着她爸的面说,不然赵广金又要开始念叨著以前说过的话了,什么都是一家人之类的。
赵泽阳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家里确实没什么钱了,这几个人要是每天都这么吃喝,确实承受不住。
那一桌酒菜最起码的几十块钱,虽说自己也开始上班了,但到发工资还早呢!
他叔叔赵广银不会不好意思的,吃拿要都习惯了,他自己可没钱请他这几个把兄弟吃喝。
可能在赵广金看来,人来不嫌弃自己家里是扎死人纸的,原来来吃饭,就是很给面子了,这一顿酒一直喝到天黑才散场。
杨怀梅默默收拾著残羹冷炙,赵泽阳从屋里出来帮忙,姐弟俩帮忙收拾完,扭头看了看已经酩酊大醉的赵广金,不知道说什么好。
“妈,你明天下午去舅舅家,天黑再回来。”
杨怀梅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个办法,照这样吃,就该赊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