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停止了。
毛少峰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走出氤氲着水汽的空间。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暧昧,却并不旖旎。
谢云霞早已不在客厅,此刻正坐在床边,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但款式略显保守的丝质睡衣,头发也已经完全吹干,整齐地披在肩上。
她的坐姿,不像是准备休息,反倒像是等待着一场重要的、必须完成的仪式。
看到毛少峰出来,她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落在他尚在滴水的发梢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怎么还洗头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是一种急切,“待会不好干了。”
毛少峰随意地用毛巾又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水滴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没入睡衣的领口。
“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再擦会就好了。”他走到床边,并没有立刻上床,而是站在那里,继续擦着头发,动作有些迟缓。
谢云霞显然等不及了。
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
“我帮你吹吹,”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枕着湿头发睡觉,容易生病。”
毛少峰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看着谢云霞已经拿着吹风机走过来,并示意他坐下的眼神,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顺从地坐在床沿,背对着谢云霞。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温热的风吹拂在头皮上。
谢云霞的手指,穿插在他浓密的黑发间,动作并不算特别温柔,甚至有些急切的麻利。
她的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他的头皮,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吹风机的热风形成对比。
她的身体,就站在他的身后,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沐浴露和淡淡中药味的气息。
这气息,熟悉又陌生,让他的身体微微僵硬。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吹风机单调的噪音充斥着房间。
这种沉默,并不温馨,反而让气氛显得更加紧绷和尴尬。
谢云霞的动作,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前置程序,目标明确——让头发快点干。
毛少峰闭上眼睛,感受着热风和手指在发间穿梭。
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他想起不久前,在九溪半岛,苏米柔软的身体,温热的嘴唇,和那个充满依赖与不安的吻。
他想起车库里,那声清脆的“爸爸”,和那家三口温馨的背影。
然后,思绪又被拉回,落在身后这个正认真(或者说急切)为他吹头发的女人身上。
她的希望,她的执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云霞关掉吹风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那种突兀的寂静让人心头一紧。
她用手拨了拨毛少峰的头发,确认已经干透,然后,她将吹风机线卷好,放回梳妆台。
毛少峰以为“仪式”的准备阶段结束了,微微松了口气,准备躺下。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只见谢云霞站在床边,正在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她的动作,不带丝毫的羞涩或挑逗,反而有一种公事公办的、甚至是决绝的意味。
“你这是干什么?”毛少峰的声音,因为惊讶而微微提高。
谢云霞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有些异常。
“脱衣服啊,”她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干什么?!”!
话音落下,最后一颗扣子解开,那件丝质睡衣,从她的肩头滑落,堆在脚边。
灯光下,谢云霞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身材,并不差。
或许是因为常年注意饮食和偶尔的锻炼,她依然保持着不错的线条,锁骨清晰,腰身也还有。
但,和苏米那种青春饱满、充满弹性和光泽的身体不同,谢云霞的肌肤,虽然还算白皙,但缺乏那种活力四射的光泽,甚至能看到一丝岁月留下的、细微的松弛痕迹。
更重要的是,毛少峰看着这具他熟悉了多年的身体,内心却升不起任何涟漪,反而,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抗拒。
这不是情欲,这是任务。
一项必须完成的、关乎“希望”的任务。
他的沉默和目光中难以掩饰的那丝疏离,似乎让谢云霞有些不满,也更加急切。
她看了一眼毛少峰身上还穿得整齐的睡衣,眉头又蹙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她走过来,伸手就要去解毛少峰睡衣的扣子,“我帮你脱了。
“不用!”毛少峰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但随即又强压下去。
“这事怎么能急呢?”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讨论一件需要情调的事,而不是在抗拒。
“我怕药效过了,”谢云霞的回答,直接而赤裸,将最后一点可能的温情面纱也撕得粉碎。
她的手,已经不容置疑地伸了过来,动作有些强硬地开始解他的衣扣,“得抓紧时间。”
毛少峰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谢云霞摆布。
她的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微凉,触碰到他胸口的皮肤时,让他忍不住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谢云霞的动作很快,甚至有些粗暴,仿佛在对待一件需要尽快处理完的物品。
睡衣被褪下,扔在一旁。
然后,谢云霞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将毛少峰推倒在了床上。
毛少峰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心里一片冰凉。
他能感觉到谢云霞俯下身,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陌生的痒意。
她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不带丝毫柔情,更像是一种盖章确认。她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动作生硬而直接,目标明确,仿佛是在完成一项既定程序。
“云霞”毛少峰试图说什么,但声音被她堵在了嘴里。
“别说话”谢云霞的呼吸,喷在他的耳边,带着一丝紊乱,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专心点这是最好的时间医生说的”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
肌肤相贴,但毛少峰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热度,反而是一种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
他的身体,在她的摆布下,似乎有了一些本能的反应,但那完全是生理性的、脱离了情感的,甚至带着一种屈辱感。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抽离出去。
谢云霞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任务”中。
她的动作,与其说是在求欢,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霸王硬上弓”。
她不顾毛少峰明显的僵硬和不配合,固执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引导着他。她的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快点就是这样医生说要抓紧时间”
每一句“医生说”,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毛少峰的心上,也彻底摧毁了最后一丝可能的情动。
这场亲密,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煎熬。对毛少峰而言,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对谢云霞而言,或许也只是一场充满了苦涩希望和机械执行的过程。没有爱意,没有温情,只有赤裸裸的目的性和令人窒息的压力。
最终,在谢云霞近乎执念的主导和毛少峰麻木的配合(或者说忍受)下,一切结束了。
谢云霞立刻翻身躺到一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依偎过来。
她迅速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然后,按照医生的嘱咐,将双腿抬高,垫在枕头下,保持着一个奇怪的、但据说有助于受孕的姿势。
她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平复,但身体依旧紧绷着,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毛少峰躺在她的身边,浑身冰冷,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
他侧过头,看着谢云霞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下微微颤抖的睫毛,心里涌起的,不是怜惜,不是温情,而是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疲惫、荒诞和深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