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尧深有感触地点头:
“太对了!当年我想引进一条生产线,光审批就跑了半年,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陈捷把茶壶推到一边,指着茶杯里的茶水,“未来的改革,重点不在茶壶,而在茶水。”
“茶水?”苏尧若有所思。
“对,茶水就是资本。”陈捷目光灼灼,“国家以后不再当那个事无巨细的婆婆了,而是要当一个股东。”
“我只管我的资本安不安全,有没有增值,至于你是做茶壶,还是做杯子,那是企业自己的事,是市场的事。”
“这就叫,从管企业向管资本转变。”
苏尧若有所思:
“管资本这个提法,倒是新鲜和透彻。”
陈捷继续说道:
“在这个基础上,还要搞混合所有制改革。”
“什么是混合?就是把民企的机制、外企的管理,引入到国企里来。”
“就像这杯茶,光有水太淡,加点糖,加点奶,它就成了奶茶,味道更好,受众更广。”
“允许民资入股,甚至允许员工持股,把大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企业就有了内生动力。”
苏尧听得连连点头,但随即又露出一丝担忧:
“可是这样一来,国有资产会不会流失?党的领导会不会被削弱?”
这是老一辈国企人最担心的问题。
陈捷神色一肃:
“叔叔,这正是新一轮改革最核心的地方。”
“以前搞改革,有时候确实出现了把孩子连洗澡水一起泼掉的情况,但这次不一样,中央的态度非常坚决,国企改革,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
“党组织在国企里,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配角,而是要把方向、管大局、保落实的领导核心。”
“以后,重大的经营决策,必须先过党委会,再上董事会,这就叫前置程序。”
“有了这个定海神针,不管怎么混,不管怎么改,国企姓‘公’的底色,永远不会变。”
苏尧听完,在脑海里反复咀嚼着陈捷的话。
管资本混合所有制党的领导前置程序
这一条条,一框框,逻辑严密,环环相扣,既解决了活力问题,又解决了方向问题。
良久,苏尧脸上露出了那种拨云见日的恍然:
“小陈,你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
“我那个老部下,要是能听到你这番分析,估计就能睡个好觉了!”
他看着陈捷,满脸欣慰:
“你在基层待了两年,怎么对顶层设计的理解,比那些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的人还要透彻?”
陈捷谦虚地笑了笑:
“叔叔,我在安宜镇搞互助基金,其实就是在尝试这种‘管资本’的模式。
“政府出资做劣后,撬动社会资本,既解决了企业困难,又保证了资金安全,这其实和国企改革的道理,是相通的。”
“实践出真知啊!”苏尧感慨道,“来,咱爷俩走一个!”
苏尧端起酒杯。
这一次,他是真的把陈捷当成了可以平等对话,甚至可以请教的高人。
一旁的李娟和苏晴,虽然对这些大道理不感冒,但看着苏尧那兴奋的样子,看着陈捷那侃侃而谈、从容自信的风度,脸上都笑开了花。
特别是苏晴,看着陈捷的眼神,简直要溢出水来。
晚饭后,陈捷并没有急着走。
苏尧拉着他进了书房,又聊了很久。
从国企改革聊到宏观经济,从城镇化建设聊到反腐败斗争。
陈捷凭借着重生的先知优势,以及这两年在一线的实践感悟,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本质,并给出极具前瞻性的见解。
当然,他很注意分寸。
他没有像个预言家一样直接抛出结果,而是通过逻辑推演,引导苏尧自己得出结论。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引导,让苏尧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才,更有大智慧。
直到时钟指向了十点半,陈捷才起身告辞:
“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哎呀,这就走啦?”李娟有些不舍,“要不今晚就住这儿吧,客房都收拾好了。”
陈捷看了一眼脸红红的苏晴,笑着婉拒:
“阿姨,我刚回来,还得回周转房那边休整一下,后天还要去单位报到。”
“行,工作要紧。”苏尧虽然也不舍,但还是通情达理,“小晴,你送送小陈。”
楼下,夜色如水。
苏晴挽着陈捷的胳膊,两人慢慢地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
“陈捷,谢谢你。”苏晴突然轻声说道。
“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爸这么开心。”苏晴抬起头,看着陈捷的侧脸,“我很久没见他这么兴奋过了。自从退休后,他总觉得自己没用了,跟不上时代了。”
“今天跟你聊完,我觉得他好像又找回了当年的精气神。”
陈捷停下脚步,转过身,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傻瓜,那是咱爸,哄他开心是我的责任。”
“谁跟你咱爸”苏晴娇嗔了一句,心里却甜滋滋的。
“对了,”陈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苏晴,“这个,送给你。”
“什么呀?”苏晴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
是一条项链。
吊坠是一颗温润的和田玉,雕刻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造型古朴典雅,又不失时尚。
“在安宜的时候,有个老玉雕师傅,手艺很好,我让他帮忙雕的。”陈捷柔声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就像你,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始终保持着那份纯真和美好。”
“而且,”陈捷握住她的手,“这块玉,我戴在身上养了半年了,带着我的体温。”
苏晴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不在乎这块玉值多少钱,她在乎的是这份心意。
他在那么忙碌、那么高压的工作中,还时刻记挂着她,还把这块玉贴身带着。
“帮我戴上。”苏晴转过身,撩起长发,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陈捷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冰凉玉石贴着肌肤,却传递着滚烫的温度。
“好看吗?”苏晴转过身,期待地问。
“好看。”陈捷由衷地赞叹,“人比玉美。”
苏晴踮起脚尖,在陈捷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信息!”
看着苏晴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陈捷摸了摸嘴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