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捷的这份报告和投资大会的草案,瞬间剖开了周良安心中那团乱麻般的思绪,让他看到了一个他想过但不敢去做的破局之道。
安宜能以一场供应链危机为契机,倒逼产业升级,重构产业生态,那云州,为什么不能借着这场席卷全市的经济风暴,来一场更深刻、更彻底的产业革命?
安宜镇能做到的,云州为什么不能?
金山和海港那些高新技术企业,是云州未来发展的希望,是云州经济的冠上明珠。
但这场危机,也毫不留情地暴露了这顶冠冕最脆弱的一面——核心技术、关键材料、高端设备,严重受制于人。
过去,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要搞“自主创新”、“国产替代”。
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阻力太大了!
一方面,是路径依赖。
从国外直接采购现成的、成熟的技术和产品,虽然贵,但省心、省力、见效快。
而自主研发,则意味着巨大、不确定的投入,漫长的周期,以及极高的失败风险。
在以gdp论英雄的政绩考核体系下,没有几个地方主政者,有魄力、有耐心,去走那条最难、也最正确的路。
另一方面,是利益固化。
那些长期充当国外产品代理商、买办的利益集团,早已在云州盘根错节,形成了巨大的能量。
他们是“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理论最坚定的拥护者,任何试图打破他们财路的“自主创新”行为,都会遭到最猛烈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抵抗和阻挠。
周良安虽然是市委书记,但面对这种由思维惯性和利益集团共同织就的无形大网,也常常感到有心无力。
任何深刻改革,都必然会触动利益,都必然会面临巨大的、看不见的阻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场危机,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将那么多人都冲到了生死存亡的悬崖边上。
旧模式,已经被证明失灵了。
旧路径,已经被堵死了。
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恐慌与迷茫,迫切地需要一条新的出路。
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扫清一切改革障碍的最好时机吗?
周良安眼中,渐渐燃起了一团炙热的火焰。
他已经联想到,在自己主导下,云州以安宜镇为样板,在全市范围内,掀起一场波澜壮阔的产业自救与升级运动。
借鉴安宜镇那个互助基金模式,设立一个规模更庞大、覆盖面更广的“云州产业升级引导基金”,用百亿级别的财政劣后资金,去撬动千亿级别的银行信贷和社会资本!
再将安宜镇那个“资本对接大会”的模式,升级、放大,在云州,举办一场足以震惊全国,乃至世界的制造业供应链安全与自主创新高峰论坛。
周良安要让云州,在这场全球性的危机中,不仅不沉沦,反而要逆势而上,率先完成从“云州制造”到“云州智造”的华丽转身!
最终把云州从一个大而不强的沿海加工基地,蜕变为一个拥有核心技术、掌握产业链话语权的、真正意义上的又大又强的现代化工业都市!
这些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刹不住了。
“好!好啊!”周良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陈捷同志,你这份关于资本对接大会的方案,做得非常好,有理论,有数据,有逻辑,更有极强的可操作性!”
“陈捷同志,你告诉我,要把这个大会办成,办好,你们安宜镇,需要市里提供什么样的支持?”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马东城,心脏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
安宜镇虽然是百强镇,财政富裕,但毕竟只是一个镇,很多事情,在行政级别上,在资源调动上,都存在着天然短板。
比如,那个全球产业协同与资本对接大会,听起来很美好,但凭安宜镇自己的名头,能请来多少有分量的嘉宾?能吸引多少真正的大资本?
可如果有了市委、市政府的支持,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能把市里的宣传部门、外事部门、招商部门的资源都调动起来,那这场大会的规格和影响力,将瞬间提升好几个档次!
马东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向周良安要政策,要资源。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那一刻,陈捷却抢先一步道:
“周书记,谢谢您的信任和支持,我们安宜镇的情况,虽然之前很危急,但现在已经基本稳住了阵脚,企业生产也正在逐步恢复,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陈捷话锋一转,目光中流露出担忧:
“刚才在会场,我听了金山区和海港区几位领导的汇报,心里非常沉重。”
“那几个区,是我们云州高新技术产业的龙头和希望,他们要是倒下了,对我们全市的经济,对我们云州的未来,都是沉重打击!”
“所以,周书记,我觉得,现在市里的资源和精力,不应该先给安宜镇,而是应该优先倾斜给金山、海港这些更困难、也更重要的兄弟区县,帮助他们尽快走出困境。”
马东城:“”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跟陈捷相比,就是个新兵蛋子。
不管是专业能力还是政治敏感性,人家都碾压自己。
陈捷看着周良安,语气诚恳:
“至于安宜镇,我们自己有信心,也有能力,先把这个资本对接大会的架子给搭起来。目前,我们最需要的,可能只是希望市里能在宣传上,帮我们摇旗呐喊一下,在一些关键嘉宾的邀请上,能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帮我们发一封邀请函,这就足够了,安宜镇不能再给市里添麻烦,要努力为市里分忧!”
ps:5更送上,求“用爱发电”,再破万就加更,熬夜都给你们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