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
天气:晴
温度:-66c
林微在一种近乎奢侈的舒适感中醒来。没有做梦,没有中途冻醒,意识回拢时,首先感知到的是被窝里持续了一夜的、恰到好处的暖意。热水袋在脚边已经不再发热,但炕面残余的温度和被褥良好的保温性,让她四肢舒展,没有以往醒来时那种蜷缩的僵硬感。
外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只有窗缝边缘透出的一线极淡的、雪地反射的灰蓝光,勉强勾勒出窗户的轮廓。
她静静躺了几分钟,感受着身体难得的松弛。没有立刻袭来的、催人起床的寒意,也没有脸上冰凉的感觉,这让她甚至有些眷恋这方寸之间的温暖。
但生存的紧迫感还是让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冷空气立刻贴上肌肤,但比起前些日子那种刺骨的冰凉,此刻室温显然温和了许多,应该是昨晚那两盆炭火持续散热的功劳。
她摸索著披上放在枕边的厚外套,赤脚踩在铺了地毯的地面上。冰冷从脚底传来,但竟然尚可忍受。
她摸到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晕晕开,照亮了桌台一小片区域。
光线所及之处,墙壁上原本覆盖著的白霜,似乎变薄了些,空气里呼吸产生的白雾也不像之前那样浓重翻滚。这微小的变化,林微都看在了眼里。
伸了个懒腰,她开始给起炉重新生火。昨晚埋下的炭灰里还有几点暗红,加入细柴熟练的点燃,看着火苗重新蹿起,橘红色的光映着她的脸。
炉火带来的不仅是光线,还有立刻就能感受到的、向周围辐射开的热力。她把水壶架上,开始烧今天的第一锅热水。
等待水开的间隙,她端著油灯,走进左边那间充当储藏室的房间。油灯的光有限,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堆物资。
各种肉类、烤串、速冻食品、各种搜刮来的零食在有限条件下尽可能整齐的码放在里面,已经快堆满了一半的房间,当然,高度也就一米多高,毕竟不是整齐的箱子,都是包装各异的物资,只能堆成这样了。
她的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储备,最后落在角落里几盒长方形的纸包装上,那是牛奶,前两天从商场一家奶茶店里找到的。
最近面条吃得实在有些腻烦,胃里和心里都渴望着一点变化。看到牛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又去存放面点的位置里翻了翻,拿出两个豆沙包和一个肉包。包子也是冻的硬硬的。
她用刀划开牛奶盒。里面淡黄色的凝固物完整地滑落出来,像一块巨大的的奶砖,冒着丝丝寒气。
她凑近闻了闻,只有极淡的、几乎被低温锁住的奶味儿,没有酸败或其他异味。这才放心地将它放进小锅里,把锅架到已经烧旺的炉火上。
化冻需要时间。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炉边,手里拿着一个铁勺,时不时搅动一下。奶砖的边缘逐渐化作乳白色的液体。
她没热过牛奶,记忆里似乎听说牛奶容易溢锅或者糊底。于是她格外专注,看着那团固体在热力的作用下慢慢瓦解、融合,变成一锅微微荡漾的乳白色液体。
随着温度升高,一股浓郁而纯粹的奶香味开始弥漫开来,这味道在充斥着柴火味和尘埃气息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又格外诱人。
它唤醒的不仅仅是食欲,还有某种关于“正常生活”的遥远记忆,比如清晨餐桌上的热牛奶,或者周末早晨的一杯拿铁,都是电视剧里的回忆啊!
锅里的牛奶开始冒出细密的小气泡,边缘开始有缓缓上涨的趋势。林微立刻把锅从炉火上移开。她找到一个最大的碗,将热牛奶倒进去。
滚烫的牛奶在碗里晃动,她舀了一勺白糖撒进去,用勺子慢慢搅动。白糖颗粒迅速融化在温热的牛奶中,牛奶马上有了一股香甜的气息,林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很久没喝过了,觉得自己竟然闻出来了白糖化开之后甜甜的味道。
三个冻包子被她放在锅里蒸著,等待包子变软变热的功夫,她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起牛奶。
温润、醇厚、带着丝丝甜意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入胃袋,一股暖流立刻从身体中心扩散开来。这简单的热饮带来了一种满足感,她喝得很慢,细细品味着每一口。
包子热好后,表皮恢复了柔软,内馅也化冻了。豆沙包甜糯,肉包咸香,就著温热的牛奶,依然是一顿堪称“丰盛”的早餐。她慢慢吃著,感受着饱腹感带来的踏实。
边吃,她边想着这两天的变化。前段时间,为了“节约”,她常常只吃七八分饱,甚至半饱,很明显的瘦了很多,不过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力气不如以前了。
最近两天,虽然吃的谈不上多好,多是面条,但她每顿都吃到真正饱足。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出门时手脚更有力了一些,少了一些软绵绵的感觉,持续活动的时间更长,对寒冷的耐受度似乎也提高了一点,当然这个是林微自己臆想的,具体的情况有待考究。
“不能靠饿著来省。”她嚼著包子,心里再次确认了这个道理。身体就像炉子,没有足够的燃料,就烧不旺,产不出足够的热量来对抗严寒。
长期吃不饱,体质下降,生病了才是真正的灾难。那时候,守着再多物资又有什么用?
极寒和饥饿,哪一个都能要命。与其精打细算克扣口粮,不如保证基本的热量摄入,维持身体机能。少吃那几口,其实省不下多少,反而可能因小失大。
一碗牛奶喝了大半,实在喝不下了。她把剩下的用一个盖子盖上,放在离炉火稍远但又不会重新冻上的地方,留到中午。
收拾完碗筷,外面天色依旧漆黑。她穿戴整齐,拿着温度计,走到一楼,推开房门。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瞬间穿透衣物。
她将温度计放到雪地里停留了片刻,再拿回屋里,就著油灯仔细辨认水银柱的末端,它已经降到了零下六十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