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那就好,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大不大?钱还够用吗?不够一定要跟爸说!”
苏建国一连串地问道,是最寻常不过的家长里短,关切却隔着千山万水。
“都挺好,钱够用。”苏林言简意赅。
前世,父母常年在外奔波,聚少离多,沟通也日渐稀少。
少年时的他,曾因此感到孤独甚至怨怼。
最终关系变得疏离客气,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遗撼。
“那就好,那就好……”
苏建国似乎松了口气,又象是找不到更多的话。
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
“我跟你妈这边……工程款那边还有点尾巴要处理。
可能下个月你生日的时候,还是赶不回去了。”
车内很安静,郑婉甚至能隐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苏林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让电话那头的苏建国似乎有些不安,连忙补充道。
“不过爸给你卡里转了钱,你给自己买点喜欢的,吃点好的!别省着!”
若是前世少年苏林,此刻心中大抵会涌起失望和习惯性的涩然。
但此刻,听着父亲那小心翼翼掩饰着愧疚的声音。
苏林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
于至尊而言,万年岁月弹指过,凡俗生日如同尘埃,毫无意义。
于此刻的苏林而言,那却是真实不虚的来自血脉至亲真挚的牵挂。
他见过星辰生灭,踏过万界枯骨,早已心如铁石。
可这铁石之心,竟因这凡尘最普通的父爱,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流淌出一种名为“温情”的陌生暖流。
“没关系。”
苏林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缓和。
“工作重要,你们注意身体,不用惦记我。”
电话那头的苏建国似乎愣住了,完全没料到儿子会如此“懂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几秒后,才传来他愈发轻快了些的声音。
“哎!好!好!我儿子真是长大了!那你好好学习,别熬太晚,爸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好。”
电话挂断。
车内重归寂静。
苏林握着手机,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霓虹初上,勾勒出尘世繁华的轮廓。
他的眼神却似乎穿透了这一切,落在了无比遥远的星空彼端。
郑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她能感觉到,接完这个电话后。
身旁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身上那股令人敬畏的疏离感似乎淡去了一丝。
她不敢打扰,只是安静地陪着。
良久,苏林几不可闻地轻轻吁了一口气,很轻,轻得如同幻觉。
那丝因父亲来电而泛起的波澜,已被重新纳入浩瀚平静的道心湖底。
但有些东西,已然不同。
尘缘亦是修行。
这万丈红尘,既是打磨无上道基的磨刀石,又何尝不是淬炼圆满道心的炉火?
父母,便是这尘缘中最重的一道。
这一世,既重归起点,那些前世的遗撼,便顺手补全了吧。
至尊一念,可斩万千红尘,亦可护持一方烟火。
看来,除了自身修行,让父母早日结束奔波劳苦,安享无忧,也需提上日程了。
车辆驶入县城,最终在苏林家附近的巷口停下。
“苏先生,到了。”司机躬敬道。
苏林推门落车。
“苏林!”
郑婉忍不住探出头,眼神复杂:“真的谢谢你!我爷爷的事,还有……”
苏林打断她,说道:“交易而已,不必谢我。”
说完,他转身步入昏暗的巷弄,身影很快与夜色相融。
郑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失神。
她总觉得,今晚的苏林在接完那个电话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具体说不上来。
但那种感觉,就象高高在上的神只,忽然垂下目光,看了一眼人间。
……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平静,却又截然不同。
赵辰和周猛彻底消失,连带着他们那个小团体的喧嚣也一并沉寂。
关于苏林的传闻愈演愈烈,却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半分。
苏林乐得清静,神识内蕴,不断温养真气,巩固练气九层的境界,同时以聚灵玉符缓慢积累,为冲击筑基做准备。
偶尔,他也会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爸”那个号码,目光沉静,不知在思索什么。
郑婉回来了,变得更加清冷,偶尔看向苏林时,眼神极为复杂。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每次接触到苏林那平淡无波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天放学,郑婉终于鼓起勇气,在苏林收拾书包时,低声快速道。
“苏林,我爷爷想当面谢谢你,家里准备了晚宴,不知道你……”
“没空。”苏林头也没抬,直接打断。
郑婉俏脸微微一白,咬了咬嘴唇,却没有象以往那样轻易放弃,坚持道:
“爷爷说,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关于一些‘老物件’的线索,可能对你有用。”
苏林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郑婉立刻补充:“是一些家里珍藏的古籍里提到的,可能蕴含‘气’的东西,位置很偏僻,外人不知道。”
苏林沉吟片刻。
地球灵气枯竭,查找资源殊为不易,郑家作为本地豪族,有些特殊线索倒也正常。
“时间,地点。”
郑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道:“周六晚上,我来接你?”
“可以。”
……
周六傍晚,郑家的宾利准时停在巷口。
这次并非去疗养院,而是直接驶向了位于市郊的郑家祖宅。
那是一片占地颇广的中式庄园,白墙黛瓦,庭院深深,透着百年积淀的底蕴与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