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美学道宗广场上竖起了一块巨大的七彩公告牌，牌上以流动的光影文字书写着新规：
“即日起，增设‘个性美学探索课’。所有弟子可自由申报研究方向，经审核通过后，可获得专项资源支持。唯二限制：一不得伤人，二不得违心。”
公告牌下围满了弟子，议论纷纷。
“个……个性美学？”一个刚从青云宗来的剑修弟子挠头，“意思是……我想怎么美就怎么美？”
“应该没那么简单吧。”旁边烈焰宗的女修皱眉，“美学之道总得有个标准……”
“标准就是没标准！”旺财不知从哪冒出来，人立着拍胸脯，“汪！本护法批准了！只要你开心，不害人，就行！”
这时鹉哥飞过来，落在公告牌顶端，小翅膀一挥：“开……开始申……申报！谁……谁先来？”
短暂的沉默后，第一个弟子走了出来。
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来自某个不知名的小宗门，名叫林小果。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研究……‘害羞美学’。”
“噗——”有人笑出声，“害羞也算美？”
林小果头更低了：“我……我从小就害羞，说话脸红，见人就躲。大家都说这是缺点……但、但我觉得……害羞的时候，心跳加速，脸颊发烫，那种感觉……其实挺美的。”
全场安静。
李狗蛋从人群中走出，温和地问：“你想如何研究？”
“我……我想记录不同情况下的害羞反应。”林小果鼓起勇气，“然后……然后尝试把那种感觉，转化成……呃，艺术？比如画害羞时的色彩变化，或者编害羞时的旋律……”
“批准。”李狗蛋点头，“去资源处领一份‘情绪记录仪’和基础材料。”
林小果惊喜地瞪大眼睛，连连鞠躬：“谢……谢谢宗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第二个是个体修壮汉，来自重岳宗，名叫石大力。他瓮声瓮气地说：“俺想研究‘粗犷美学’。”
“粗……粗犷？”鹉哥歪头。
“对！”石大力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俺长得粗，说话粗，做事也粗。以前总被说没教养，但俺觉得——粗有粗的美！拳头砸碎石头时的那种力量感，大吼一声震落树叶的那种畅快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那种豪迈感……这不美吗？”
他说得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周围弟子纷纷后退。
但李狗蛋笑了：“批准。去领一套‘力量感应器’和‘声音采集器’。”
“好嘞！”石大力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
第三个是个玄水宗的女弟子，水灵儿。她细声细气：“弟子想研究……‘眼泪美学’。”
“泪……眼泪？”连旺财都愣住了。
“嗯。”水灵儿点头，眼中泛起水光——她真的很容易哭，“开心时流泪，难过时流泪，感动时流泪……眼泪不只是悲伤，它承载着最真实的情感。我想研究不同眼泪的成分、温度、坠落轨迹……把它们变成……嗯，水之诗？”
她说着说着，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在阳光下如珍珠般晶莹。
“批……批准……”鹉哥都被感动了，结巴更严重了。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弟子们申报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个性美学”：
有研究“打嗝韵律”的——那个弟子一紧张就打嗝，想把这变成音乐；
有研究“发呆境界”的——他说发呆时思维最自由，能感受到平时忽略的美；
有研究“臭脚气息”的——被众人嫌弃，但他坚持说每种气味都有独特的美感；
甚至有个妖族弟子，是只化形不完全的刺猬妖，申报研究“炸毛美学”——紧张时刺会炸开，他认为那瞬间的形态变化充满动态美。
到了中午，公告牌上已经贴满了五花八门的申报单。
李狗蛋看着这些，心中感慨。这才是真正的美学之道——不是统一标准，是百花齐放。
下午，“个性美学探索区”正式开放。
那是一片被划分成数百个小格子的区域，每个通过审核的弟子都分到一格，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研究。
于是，美学道宗出现了史上最混乱也最生机勃勃的景象：
东边格子，林小果架起了画板，但画布是特制的感应布——他每害羞一次，布上就自动浮现一片红晕。他正试图把这些红晕连成图案。
“第……第三次脸红……”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这次是……因为想起了昨天旺财护法追尾巴的样子……”
画布上，一片温柔的粉红晕开。
西边格子，石大力正在“创作”。
他没有画笔，没有乐器，只有一堆石头和一根大铁锤。
“第一式——开山！”他大吼一声，一锤砸碎一块巨石。
碎石飞溅，但被他用特制的灵力网兜住。他仔细观察碎石的形状、裂纹的走向，然后点头：“嗯，这裂纹……有股子豪迈劲儿。”
他把碎石粘在墙上，组成了一个抽象图案——别说，还真有种粗犷的力量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南边格子，水灵儿的“眼泪工坊”已经开张。
她面前摆着一排小瓶子，每个瓶子里装着不同情况下流的泪：感动之泪、悲伤之泪、喜悦之泪、洋葱催泪……
她正用一根细小的灵力针，引导一滴“感动之泪”在特制的水晶片上滚动，泪滴划过之处，留下淡淡的水痕，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
“第……第七号泪痕……”她记录，“弧度过大，说明当时的感动很突然……”
北边更离谱。
研究“打嗝韵律”的弟子正对着录音法器不停打嗝——“嗝！嗝嗝！嗝——！”
他在寻找不同情绪下打嗝的节奏差异。
研究“发呆境界”的弟子真的在发呆，但头顶悬浮着一枚“思维捕捉晶石”，晶石中光影流转，记录着他发呆时的意识流。
研究“臭脚气息”的弟子……大家都不敢靠近，但他很认真地在用各种香料尝试“调和”自己的脚气，据说已经有了初步成果——一种“充满男子气概的复合香”。
刺猬妖的“炸毛美学”格子最热闹。
他故意看恐怖话本、听吓人故事，每当受到惊吓刺炸开时，就有一台特制的“形态记录仪”拍下瞬间。他已经收集了三十七种炸毛形态，正在分类：“受惊型”“愤怒型”“尴尬型”……
f4在各格子间穿梭，时而指导，时而捣乱。
旺财跑到石大力格子，看他砸石头，兴奋地也想试试。
“汪！让我来！”它人立而起，举起小一号的铁锤。
“咚！”一锤下去，石头没碎，铁锤柄断了。
旺财愣住：“汪……不科学……”
石大力哈哈大笑：“狗护法，你这劲儿不够‘粗犷’！要这样——”他示范，肌肉虬结，青筋暴起，一锤下去，石头四分五裂。
旺财若有所思：“汪……原来粗犷……是要用全力……但不用技巧？”
“对！直来直去，就是美！”
咪咪子优雅地巡视到水灵儿的格子。
它尾巴一摇，骚气灵波渗入泪珠。
神奇的事发生了：那滴泪珠在水晶片上滚动的轨迹，忽然变得优美起来，如舞者旋转，最后停下的形状像一朵绽放的花。
水灵儿惊喜：“谢谢咪咪子老师！”
鹉哥最忙，它在各个格子间飞来飞去，结结巴巴地“点评”：
“这……这个打嗝……节……节奏太乱……要……要有韵律！”
“发……发呆不是……睡……睡觉！要……要保持意……意识流动！”
“臭……臭脚同……同学……你……你这个香……香调太……太冲……要……要柔……柔和点！”
它虽然结巴，但每句话都切中要害，弟子们反而更重视——因为要仔细听才能听懂，听着听着就陷入思考。
呱呱则单腿跳着，用它的“瘸腿韵律感”指导那些需要节奏的研究。
比如那个打嗝弟子，在呱呱的节奏引导下，打嗝真的变得有韵律了：“嗝——嗝嗝——嗝——！”居然有点像鼓点？
“呱……对……对……就……就这样……”呱呱单腿打拍子，“保……保持……”
李狗蛋站在探索区中央的高台上，俯瞰这一切。
混乱，但充满生命力。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不一样，每种个性都有其美。
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异常。
在探索区最边缘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格子里，坐着个沉默的弟子。
那弟子叫莫言，来自一个已经消亡的小宗门，是三个月前通过入门考的。他申报的研究方向是“静默美学”——研究沉默、无言、静寂中的美。
这本没什么特别。
但李狗蛋发现，莫言的格子……太安静了。
不是没有声音的安静，是连灵气流动都近乎停滞的“死寂”。
而且莫言本人，虽然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不存在”的错觉——仿佛他只是个投影，不是真人。
李狗蛋眉头微皱，悄然释放一缕神识探去。
神识触碰到莫言周围的瞬间，竟被……吞噬了？
不是反弹，不是抵挡，是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
李狗蛋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动声色，传音给不远处的裂山魔和凌飞云：“注意东南角那个研究静默美学的弟子。”
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闻言立刻警觉，但表面上依旧如常。
下午课程结束时，李狗蛋宣布：“今晚在中央广场举办‘个性美学展示夜’，所有弟子可自愿展示研究成果。”
弟子们兴奋不已，纷纷回去准备。
莫言也默默起身，收拾东西离开。
李狗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凝重。
“怎么了？”凌飞云走过来低声问。
“那个莫言……有问题。”李狗蛋沉声道，“他周围的‘静默’，不是美学，是……虚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虚无？”裂山魔脸色一变，“你是说……”
“影楼的残余，或者……新的威胁。”
当晚，中央广场灯火通明。
弟子们用各种离谱的方式展示自己的“个性美学”：
林小果展示了一幅完全由“害羞红晕”连成的抽象画——《心潮》，画面上层层叠叠的粉红与淡红，居然真的能让人感到心跳加速。
石大力展示了一面“碎石力量墙”，墙上镶嵌着数十块被他砸碎的石头，每块石头的裂纹都充满张力，组合在一起竟有种震撼的美。
水灵儿展示了“泪之诗卷”——七滴不同情感的泪痕被永久固化在水晶片上，排列成一首视觉的诗，观者能从中感受到细腻的情感流动。
打嗝弟子表演了“嗝嗝交响乐”，用不同节奏的打嗝声配合简单的乐器，居然真奏出了一段旋律。
发呆弟子展示了“意识流画卷”，画卷上是他在发呆时捕捉到的思维片段——光怪陆离，但有种莫名的自由感。
臭脚弟子……他展示了一种名为“大地气息”的香薰，据说融合了脚气与草木香，意外地不难闻，反而有种粗犷的野性美。
刺猬妖展示了一面“炸毛瞬间墙”，墙上三十七张炸毛瞬间的影像，居然真的有种动态的、充满生命力的美。
轮到莫言时，全场安静下来。
他缓步走上展示台，没有说话，只是……站着。
然后，他开始“展示”。
不是表演，不是作品，他就是站在那里，闭上眼。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以他为中心，声音开始消失。
不是音量降低，是声音本身被“抹去”了。
广场上的谈笑声、乐器声、风声……逐渐减弱，最终完全消失。
不是寂静，是“无声”——连心跳声、呼吸声都听不到的那种绝对无声。
所有弟子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不是害怕，是感到自己正在“被遗忘”，存在感在减弱。
李狗蛋脸色凝重，九彩道印在体内微微发亮，抵抗着那种“虚无”的侵蚀。
莫言睁开眼，看向李狗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那不是弟子该有的笑。
那是……无面曾经有过的、对一切存在漠然的笑。
“静默，不是没有声音。”莫言开口，声音也仿佛从虚无中传来，“是声音从未存在过。”
“美，不是存在。”
“是存在的……幻觉。”
他抬手，指向广场上的一切：“你们追求的个性美学，不过是给幻觉涂上不同的颜色。”
“而我要展示的……是颜色之下的‘无’。”
他掌心，浮现出一团绝对黑暗的光球——那不是黑暗，是“光的缺失”。
光球缓缓旋转，所过之处，色彩褪去，声音消失，存在感减弱。
几个修为较低的弟子，已经感到意识模糊，仿佛要“睡着”了——不是困倦，是存在本身在消散。
“够了。”李狗蛋一步踏出，九彩光芒如旭日般绽放！
光芒与黑暗碰撞，无声的爆炸在精神层面展开！
所有弟子都被震得后退数步，从虚无的侵蚀中清醒过来。
莫言——或者说，占据莫言身体的存在——后退三步，眼中黑光闪烁：“九印归一……果然厉害。”
“你是谁？”李狗蛋沉声问。
“我是‘虚’，影楼新任楼主。”‘莫言’微笑，“无面失败了，因为他还有‘面’。而我……本就是虚无。”
“你们美学道宗追求存在的美，而我……要证明存在的虚幻。”
他身形开始虚化：“今日只是打个招呼。李狗蛋，我们还会再见的。”
“当你们沉浸在个性美学的百花齐放时，我会在暗处，静静抹去一切色彩。”
“最终，你们会发现……”
“美，从未存在过。”
话音落下，‘莫言’的身体如烟雾般消散。
真正的莫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广场上一片死寂。
刚才的欢声笑语，仿佛成了讽刺。
个性美学的百花齐放，在“虚”的虚无之道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李狗蛋扶起莫言，检查后发现他只是昏迷，神魂受损但可修复。
他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弟子们，声音平静而坚定：
“诸位，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现实——有人要否定美，否定存在，否定一切意义。”
“但刚才，你们害怕了吗？”
弟子们面面相觑。
“害怕了。”李狗蛋替他们回答，“但害怕之后呢？”
“是放弃个性美学，回归统一标准，以求‘安全’？”
“还是……”
他顿了顿，九彩光芒再次亮起，这次不是为了对抗，是为了照亮：
“继续坚持你们的个性，继续探索你们的美，用真实的存在，证明虚无的荒谬？”
他看向林小果：“害羞是真实吗？”
林小果一愣，然后用力点头：“是！”
“粗犷是真实吗？”他看向石大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然是！”石大力吼得震天响。
“眼泪、打嗝、发呆、甚至臭脚——都是真实吗？”
弟子们齐声：“是！”
“那就继续。”李狗蛋微笑，“虚要抹去色彩，我们就让色彩更绚烂。他要证明存在的虚幻，我们就用真实的存在，打他的脸。”
“个性美学课，继续。”
“而且要更张扬，更独特，更……真实。”
弟子们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是的，虚无可以威胁，但无法否定真实。
只要他们真实地活着，真实地感受，真实地追求美——
虚无，就永远只是背景板。
旺财第一个跳出来：“汪！本护法要研究‘憨笑驱邪’！用笑把虚无笑跑！”
鹉哥扑棱翅膀：“本……本主任要……要编‘抗……抗虚无口……口诀’！结……结巴死他！”
呱呱单腿跳：“呱……用……用韵律震……震散虚……虚无……”
弟子们哄笑，气氛重新活跃。
李狗蛋看着他们，心中却并不轻松。
虚的出现，意味着影楼没有消亡，而是进化了。
从追求混沌，到追求虚无。
这是更本质、更危险的对手。
美学之道，迎来了真正的考验。
但他不惧。
因为美，从来都是在对抗中绽放的。
夜色渐深，展示夜继续。
只是这一次，每个弟子的展示，都多了一分坚定。
他们要向虚无证明：
存在，就是最美的反击。
而李狗蛋知道，真正的战斗……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