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龙腾海而出。
“龙王爷来了。”
工人们惊呼。
海风“呼呼”咆哮,掠过海面,神华至福成线铁塔如钢铁巨人般矗立在滩涂与碧波之间,广西首个500千伏跨海“能源动脉”工程,动工了。
厂区内由海北电厂负责,厂区外由南方电网公司负责。
银灰色的导线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延伸向天际。
这条线路,北海公司是配合单位,也就是打辅助的。
系统内聘的主管老董负责,他摘下安全帽,用布满老茧的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盐渍在黝黑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老董来了没两个月。
身后,项目部的兄弟们正围着刚挂好的“开工大吉”横幅欢呼,笑声被海风送出去老远,盖过了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
“老董,你是我们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
龚经理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矿泉水递过去,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见笑了,我是新人。”
“新”是开的时间短,“老”是资格老。
“咕噜咕噜”。
老董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才稍稍压下连日来的燥热。
海下基础施工、搭建海上钢平台,太多“首次”了。
疫情、雨季。
“大家要啃“硬骨头”喽。”
“硬骨头”逐一破解基础施工、组塔、架线等难题。
“人都紧张了?”
老董挠挠头。
驰度调整、接地测试、环保验收,桩桩件件都是硬骨头。
龚经理安排馀磊跟班,主要是让他多熟悉一下铁塔这方面的现场。
为啥呢?
因为馀磊就是这个专业毕业的,冯家屯电力院校的,研究僧土木,并非传统土木。
还有一个“外号”,爬电线杆子的,官方名称“输电线路工程”。
你就说对不对口吧?
百分之一百,对口。
老董给馀磊,小夏讲解一些现场经验,说着指向远处的g7号铁塔,现在就是流水作业。
海上基础搞了就立塔。
有工作面就“搭接”,“流水”,一路搞过去。
厂区内的动作要快一些。
一期工程,海边这一段要慢,陆地上容易,立塔,架线都快。
馀磊顺着老董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风吹过,导线在空中划出轻微的弧线,像被拉紧的琴弦。
海北电厂提速度,电网这边也得跟着。
否则,“双投”电厂这边眈误送电,领导要挨批的,这可是自治区的大项目。
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省高院院长亲自督办。
“高院”?
你没听错,这是领导一岗多责,挂项目。
央企的老套路,领导挂帅,党员带头成立“党员突击队”。
然后,你微信,抖音上看到的那一幕,“图文”,“视频”,出现了。
一帮戴着“党员”红帽子的人。
“撸起袖子”领着一帮工人。
日夜分两班,“打包票”,搞档距的驰度复核。
什么‘双线并行’,反正大家坐在一起“头脑风暴”,本质上就是py,看看哪个人见多识广,抄袭人家的做法。
除了光海上那几基塔的架线,那真是慢,没办法。
这活没啥技术含量。
看一眼就都懂。
老董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收拾工具的老农身上。
搞电厂的跟线路的是两帮人。
这两个“专业”完全不通过。
土木都不通的。
一个属于“电气”,一个属于“热机”。
电气简单的说就是你家开关“吧嗒”,弄电灯泡的。
热机就是“烧开水”的。
核电也一样,是蒸汽驱动,“烧开水”的。
不要以为核电多高端。
起码,现阶段还是“烧开水”。
这位负责现场安全的老大哥,这些天嗓子都喊哑了,每天在塔下穿梭,一遍遍地检查安全绳、提醒作业人员规范操作。
都是农民工兄弟拼出来的。
尤其是老农他们这些高空作业的,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在百迈克尔空走线,衣服就没干过。
干晒。
鱼干都能晒熟的天气。
十月十一号,天气35c,老农在塔下守了整整十个小时,午饭就啃了个面包,直到最后一个间隔棒安装完毕,才瘫坐在地上喝了第一口热水。
十月中午35c?
你听得没错,北海就是这种天气,他要是降温起码12月。
只不过昼夜温差大了。
白天,大太阳出来就是高温。
正说着,老农扛着工具包走了过来,安全帽上的安全灯还在一闪一闪。
“老董,馀主任。”
“叫我小馀。”馀磊尴尬的,自己咋就成了主任了,被龚经理听到得骂个半死。
那个心胸狭窄的人。
“唉”。
还是东北人,一点不大气。
刚才检查了g6到g9号塔的间隔棒,都安装到位了,就是有两个地方的螺栓有点松动,已经拧紧了。
老农声音沙哑,嘴角却带着笑意,“这辈子建过不少线路,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建这么高的铁塔,值了!”
海上风大,晃动的厉害。
螺丝啥的都不一样,特制的,好几个套上去的,必须拧紧。
否则,晃动松动就是“出事情”。
老董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农回去休息了。
年纪大了,剩下的力气活,就得年轻人上。
一说到年轻人,老农脸上就挂着眼泪,说是很久没见到女儿了。
“疫情”期间,有家庭,孩子的中年人,影响太大了。
总得留一个人守在家里。
大多数都是“老婆”。
孩子大了还行,小的“端屎端尿”的,接送“幼儿园”的,都是操劳的事。
生育率低,不光是“钱”的事,还有谁愿意“牺牲”自己,照顾家里。
老农拧了一把鼻涕,上面风太大,几十迈克尔空,头发都吹成“福尔摩斯”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个小姑娘的照片,“我闺女昨天打电话,说期中考试考了年级前十,还问我啥时候能回家。”
老农哽咽了,很愧疚,自己匆匆忙忙,连滚带爬的,“没出息”。
老董叹了口气:“也不晓得疫情啥时候结束,结束了,我要请一个月假,回东北老家。”
馀磊看着两人,很羡慕。
“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