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刚拐进厂区，馀磊就看见办公楼顶的“安全生产”横幅被风扯得猎猎响。
“你可回来了？”
“呵呵。”馀磊明白莫清零的意思，十一赶工，馀磊直接“隔离”过去了。
你的活，老赵和小夏都帮你干了。
本来老赵上个月，退休手续都办了，硬是帮你顶了半个月。
单位给他补贴，退休延迟到月底。
“这不挺好？多挣点钱？”
“好个屁。”莫清零掰着指头，人家女儿本来十月二号结婚，现在都直接变“单亲”了。
“啊呀，那我的负“酒”请罪了。”
“那就，两瓶五粮液吧。”
“没问题，公司上次晚会，剩了几瓶，你都带走。”
王副经理笑着搂着馀磊的肩膀说，“算给老赵的退休仪式。”
这方面，公司还算“人道主义”，关闭老员工，毕竟，大家都有“退休”这么一天。
小王把车停稳。
小夏指了指不远处的集控楼：“听说那边都忙疯了，龚经理昨天半夜还在群里发交安的注意事项。”
新来的小潘也调过来，“搞土建”，现在“土建”最难搞，安装也开始介入了。
房屋建好，装修好，依然是“设备安装”了，跟你家装修完了，搞冰箱，空调一样。
宿舍楼基本上也装修完毕了，要“晾晒”两个月，除去“甲醛”，市区办公的都要入住。
以后全厂集中入住，还有公租房也要告别了，住了“五年”都有感情了。
不过公租房，也算见证了铁山港的兴旺，那么多产业，新厂，大央企入住。
野狗“旺财”，都生了三窝小狗了。
馀磊落车，鞋底沾了点海岛的碎石子，抬头望时，集控楼的玻璃幕墙亮得晃眼，是整个电厂的“大脑”。
“我回来了。”
“十年了。”
馀磊哼哧一首歌，《十年》。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现在，马上要迎来最关键的“交安”节点，他忽然有点紧张，手心悄悄攥紧了隔离时带回来的房卡，直到卡片边缘硌得手疼才松开。
“你房卡都带回来了？”
“呵呵。”
馀磊一笑，“太紧张，忘了退了。”
“你可真行。”
馀磊回到座位上，“吧嗒”按下主机开关，没动静，“卧槽”什么鬼？
“电源拔掉了。”一旁黄急停一脸嫌弃，“你小子，十来天不上班，跑哪里睡女人去了？”
“什么鬼？谁谣传的？”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莫清零。
“这小子，说你嫖娼，被隔离了。”
“你特么的。”
“嘿嘿，”莫清零摇晃着头，“八卦，都是八卦，路边社的谣言。”
推开办公室门，最先听见的是王副经理的声音，他正对着电话喊。
这大佬，一落车就电话里“哇哩哇啦”，在线忙到线下。
“好家伙，工作狂啊。”
“地面空鼓必须返工！”
“明天交安验收，今天下班前必须整改完！”
馀磊放轻脚步走过去，看见王副经理面前摊着两张大图纸，一张是集控室的平面布局图，另一张标满了红色批注，象是被人用红笔在上面“打仗”。
“王经理。”
“回来了？”王副经理挂了电话，随手柄桌上的矿泉水扔给馀磊，“歇半小时，等会儿跟我去集控室，今天要把交安的实体条件再查一遍。”
这“疫情”隔离了七天，两人的关系亲密的跟战友一样，一句话，馀磊“投诚”了。
龚经理活生生的把馀磊推向了王副经理，以后他就是王的人了。
馀磊拧开矿泉水，冰凉的水流过喉咙，“丝丝甘甜”。
投诚了，就要有“投名状”。
可不是“钱”啥的。
而是，王副经理安排的活，你得干好。
“还叫王经理？”
“这…”馀磊五秒尤豫，“王哥。”
“这就对了。”
他记得昨天在隔离酒店刷群消息时，看到“集控室交安”这几个字还一头雾水，现在才知道，这是电仪主控设备安装的“入场券”。
只有集控室的实体和资料都达标，那些比人还高的控制柜才能进场。
半小时没到，王副经理已经换了双防滑鞋，手里拿着个卷尺：“走，去现场。”
交安，工程部领导到场，就是“老传统”。
集控室在集控楼三层，刚出电梯就闻到一股乳胶漆的味道。
其实，更浓的是“甲醛”。
经常装修的人，逃不开的是什么？
“癌症”，对了。
就是它。
用命换钱。
施工队的人正蹲在地上敲地砖，“咚咚”的声音此起彼伏。
现在是“土建”辅助，安装“主攻”，土建要辅助安装进行，直到“调试”完成。
王副经理没说话，先蹲下来，用卷尺量了量墙面到设备基础的距离，又用手摸了摸基础表面。
“领导放心，不会出问题。”
“平整度啥的，等会儿让老张拿水平仪再校一遍。”
一旁，小潘赶紧掏出笔记本记下来，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
他第一次见王副经理这么“较真”，之前找沥青时是雷厉风行，现在查交安却连一毫米的误差都不放过。
果然，不一会，龚经理来了，现在他还是“正”的，但是，说话却“客气”了很多。
因为“沥青”的事，王副经理“临场发挥”，让自己人格魅力提升了一个档次，公司现在都是表扬，满满的赞赏。
毕竟，大boss给上面打了包票，王副经理让大boss脸上有光，工程进度不光没有拖延，反而提前了。
央企就是这样，“快快快”，恨不得八年的活，一年干完。
反正对外宣传就是“稳重向好”。
“效率优先”，没有提高就是“没作为”，“躺平干部”。
很多人，“抛妻弃子”，“家庭也不要了”，就是一个字“干”。
所以胖东来受到年轻人的“推崇”，我们是人，不是机器，也有生活，婚姻，家庭。
我们不断开发“人工智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内卷”，现在呢？
终极目标都搞错了。
人成了机器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