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磊刚在a排框架下站定。
“回来了?”龚经理下午开车回了办公室,语气客气了许多。
不再是,上级跟下级,而是跟同级别的领导的口气。
这是把自己当“干部”了。
王副经理,也进来,轻轻合上门,没有“啪”的声音,显得很温柔。
“小馀,我们跟你谈个事。”
“坐,坐。”灵俐的眼神没有了,满满的温柔。
“恩。”
馀磊低着头,“听领导安排。”
“叫啥领导,叫龚哥。”
“!?”馀磊差点没吐了,这都九年了,第一次听见这么“不要脸”的话,比川剧变脸还快。
其实,也没啥交流的。
就是让馀磊当“土建科”科长,临时挂名的,就是暂时管理,小夏,老赵两个人,相当于“经理助理”了,以前“邓帆”的路子,职位。
一出门,莫清零也不敢开玩笑了,直接就“老馀”了。
“我还没老呢。”
“切。”
人啊就是这样。
以前水平线拉平的两个人,突然分高低,“三六九”了。
屁股决定脑袋。
此时,一定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馀磊尴尬,莫清零也尴尬,大家不得不面对。
在职场上,每个岗位其实都是一个角色扮演。
每个岗位都有各自的要求和目标。
同事角色发生了转变,人的利益诉求和思考问题的角度都会随之发生转变。
假如还用原来的方式和思维去和他沟通,你们肯定不在一个思考的维度上。
“你想多了。”
“以后你是领导了。”
馀磊眼神看看莫清零,莫姥爷的眼神也可以如此清澈。
权利,地位能让一个人,对你“忽近忽远”,原来那一份“无障碍”沟通没了。
原来两个人是同事,两人之间的合作是并行的合作关系,而且可能还有竞争关系。
但现在,你们是上下级关系,两人之间还有合作,但合作性质已经转变成了。
未来,馀磊要“承上启下”了,甚至还有一些方向和策略,而你则负责执行。
“竞争关系”变成了“管理关系”。
不适应只是暂时的,很快大家就各归其位了。
调整自己的心态,摆正自己的位置。
要是拎不清楚自己是谁,就会吃“哭果子”。
跟着“朱元璋”,“老朱”,打下江山的兄弟,等“老朱”做了皇帝的,还“称兄道弟”,“不老实”,“倚老卖老”的,差不多都给“屠了”。
面子都是自己给的。
别给脸不要脸。
他已经是领导了,可不是“你兄弟”,什么“张三,李四”的,没有半点鸟事。
没敢多想。
哇哩哇啦。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老周的声音,很焦急。
“烟囱那边样板区搭好了,你要不要过来瞅瞅?”
听说质监站的人要标准化工地复验,并不是一轮验收过了,就ok了。
当然,算是半走过场。
总不能给你“撤销了”,对吧。
除非重大安全事故,否则一般没啥事。
“行,我看看。”
“领导提提要求。”
馀磊抬眼往东北方向望,隔着几台轰鸣的塔吊,能看见一片新搭的脚手架,青灰色的模板在阳光下支棱着,像给尚未起身的烟囱裹了层骨架。
烟囱现在都是“滑模”技术,一层一层用轨道滑上去的,从底部升到顶部。
“走,去看看。”
馀磊把公文包往随行的小夏手里一塞,脚下的碎石子被踩得咯吱响,朝着那片脚手架快步走去。
这公文包是“中青班”发的。
馀磊看过,几十个人,除了自己背了一个双肩包过来,其他人都是双肩包。
连林琴都看不下去了,说自己“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情”,否则,让人看起来怪怪的。
不象一个正常人。
馀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本质上他还是工地大老粗,突然这么多讲究,让自己很难受。
然而,上面就是这样,要讲规矩。
烟囱是电厂的“门面”,这话在开工前的班子会上被反复强调过。
人从港区远远的望过去,海岛上看到最明显的,就是高耸的烟囱,夜里点了灯,就象是海岛的“了望塔”。
给过往的船只,飞机,点了“灯”,指弄方向了。
230迈克尔的烟囱。
海岛平地一声雷。
矗立在海岛上。
钢筋混凝土筒身,要直得象从地里长出来的标尺,圆得找不出一丝扁痕,日后还要刷上银灰色的防腐漆,从几十公里外都能看见。
以后烟囱上涂刷,“红白红白红白”,防腐漆,更好看了。
自己回来,烟囱本就是他管的项目,这就是电厂“特色”,“地标”。
馀磊心里门清,这活儿要是出了岔子,别说中层竞岗。
光是返工的成本和工期,就够他喝一壶的。
主要北海厂是新厂,老员工少,大家都缺乏啥经验。
干点活,还得依赖“总包”,二次再热也是头一次搞,所以啥活都得“认真”,“细致”点。
这次烟囱局域也搞样板。
因为领导们参观,视察一眼就能看到,这里搞“样板区”,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也没人过来。
领导们都是下面看,就是当它是“标杆”构筑物。
“咋样?”
“啥咋样?”
样板区,一股新拌混凝土的腥气就混着油墨香飘过来。
挂牌,贴图。
工人们把施工图纸贴在临时搭建的铁皮板上,红笔圈出的“样板施工控制点”格外扎眼。
馀磊蹲下身,手指顺着模板的接缝摸过去,突然停住了:“老周,你过来。”
“砸了,领导?”
“老周,你这“变色龙”啊。”
“嘿嘿。”
“消息挺灵通的。”
老周正指挥工人调整钢筋间距,听见喊声赶紧跑过来,安全帽上还沾着点水泥灰。
“听老黄说的。”
“先说正事。”
“领导开口,哪里敢有意见?”
“这缝里的海绵条没塞实。”
馀磊指着模板衔接处,阳光从缝隙里漏进一点,在烟囱壁上投出细细的亮线,“浇筑的时候一振捣,漏浆啊,到时候筒壁上全是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