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是诸葛圭安插在府中的眼线,对其忠心耿耿。
而昨天的时候,诸葛圭下令让陈六听从刘备的指挥。
昨日小玉离开马厩后,刘备便察觉到不对劲,立刻让陈六暗中留意小玉的动向。
今日清晨,见小玉趁府中守备松散出府,陈六便乔装打扮,一路尾随。
小玉在街巷中数次绕路,陈六皆远远跟着,利用人群、店铺遮挡身形,从未被察觉。此刻见小玉进入成衣铺,他立刻放下酒钱,快步下楼,找了个隐蔽的墙角站定,继续监视。
后堂内,炭火盆燃得正旺,掌柜反手关上门,神色凝重地问道:“姑娘此番前来,可是有紧急情报?”
这么短的时间,小玉两次来到这里,肯定是有要事,也就是紧急的情报。
不然得话,这样频繁的来往,是很容易暴露的。
小玉点点头,从香囊中取出纸团,递了过去:“掌柜的,诸葛圭、司马防图谋不轨,欲借举荐徐荣、太史慈之机,掌控徐州兵权,刺杀陶使君夺权,背后还有‘皇叔’指使。
此事紧急,需立刻上报军机处。”
掌柜接过纸团,快速展开浏览,脸色愈发凝重:“竟有此事!姑娘放心,我即刻派人将情报送出。
你在府中务必小心,若无必要,切勿再冒险连络。”
“我知晓。”
小玉点头,又叮嘱道,“你等行事需更加谨慎。”
掌柜应下,将纸团塞进一个掏空的木梳中,藏入货架的夹层:“我这便安排人启程,姑娘快些回府,免得引人怀疑。”
小玉不再多言,整理了一下头巾,跟着掌柜走出后堂,取了一件早已备好的素色短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成衣铺,依旧沿着原路返回州牧府。
而陈六见小玉离开,并未继续跟踪,而是快步绕到成衣铺后院,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翻墙而入,躲在柴房外,隐约听到掌柜与一个伙计的对话:
“速将此物送往城外三里亭,交给接应之人,务必亲手交付,不得有误!”
陈六心中一动,记下这话,悄悄翻墙而出,快步前往城外狩猎的方向 ——
刘备虽随陶谦狩猎,却在中途借口身体不适,留在了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帐中,等侯消息。
半个时辰后,陈六赶到营帐,见刘备正坐在帐中喝茶,连忙上前躬身禀报:“小玉果然有问题!
她出城后几经绕路,去了东市的锦云轩成衣铺,与掌柜在后堂密谈,交接了一件东西。
属下听闻掌柜吩咐伙计,要将此物送往城外三里亭交给接应之人,想来是其的连络点。”
陈六只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杂役而已。
关于段羽麾下的军机处的事情当然不会清楚。
而刘备也从未说起过为什么要跟踪小玉。
刘备需要的只是小玉的行踪,这就已经足够了。
刘备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
果然是军机处的细作,果然藏在这成衣铺中。
“此事不必声张,也无需打草惊蛇。
你立刻回去,继续密切监视小玉和成衣铺的所有人,看他们的接应之人是谁,情报最终送往何处。
切记,不可暴露行踪,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汇报。”
“遵命!” 陈六躬身应道,转身悄然离去。
陈六走了,而刘备也立刻起身了。
这个消息要马上告诉诸葛圭还有司马防。
既然已经发现了军机处的行踪,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办了。
另一边。
就在诸葛圭还有司马防等人刚刚在城外猎场归来的时候,便收到了刘备派人来的送信。
收到消息的诸葛圭还有司马防两人立刻回到了城内并且来到了和刘备会合的地方。
几人见面的地方就是位于小玉接头的成衣铺后方的一条街上的驿站。
此时,驿站的二楼已经被清空。
诸葛圭,司马防还有刘备以及一行侍卫正站在二楼的一个敞开的窗户的位置注视着远处的成衣铺。
“使君的意思那里就是段羽军机处在徐州城内的地点?”
诸葛圭伸手指着远处的成衣铺。
和段羽打交道的次数不少了。
而且交手的次数也不少了。
能活到现在的,也只有刘备一个人了。
剩下的
袁基也好,袁术也罢,还是袁隗刘虞,刘焉,刘表
这些人都已经土埋火烧了。
刘备不敢说是最了解段羽的人。
但一定是最了解段羽的敌人。
因为段羽的敌人当中,也只有他自己活着的时间最长了。
战争若是要获胜,有三大要素。
粮草,兵马,信息。
缺少这三个因素任何一个,战争获胜的概率都会大打折扣。
如果能做到这三种样样齐全的话,那战争获胜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每个势力麾下都有一些从事情报的人员。
这很正常。
就比如诸葛圭一样,刚到徐州也会在陶谦的府邸当中安插沿线。
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
而获取情报,料敌于先,这更是兴兵谋略的前提,所以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一切都不过是看谁的水平更高而已。
显而易见,段羽在这方面的手段是绝高的。
刘备也是费了好大的周折,这才得知段羽麾下的情报部门名为军机处。
而且一共有六个部门。
这个军机处名义上的最高领导就是段羽,但实际上掌控军机处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段羽当年从五村乡带出来的一个名为柳白屠的少年。
和王虎奴,铁石头,还有陈庆安并列被称之为段羽身边的四将。
另外的是一个女人。
具体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
大概得情报只是知道这个女人很厉害。
能获知的军机处的情报太少。
而越少就越是证明段羽这个军机处的厉害。
刘备看着远处的成衣铺说道:“徐州富庶,又是战略要地,段羽对这里一定是觊觎非常。”
“既然如此,这徐州的军机处一定是重中之重,所以我猜测,这徐州城内一定有一条军机处的大鱼,最起码也是统御一方之人。”
诸葛圭还有司马防两人都在旁边不停地点头。
“那使君的意思是抓住这个军机处的头目?”诸葛圭问道。
然而刘备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抓?”司马防有些疑惑。
刘备再次摇头。
这下诸葛圭还有司马防两人都有点迷茫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刘备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成衣铺。
从军事上击败段羽,如果是正面而来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没有人比刘备清楚段羽的强大。
无论是段羽个人的能力也好。
还是段羽麾下的军队也好。
想要从正面击败段羽,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而这些人之所以到现在还要反抗,只不过就是因为没有别的路可走而已。
反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是不反抗,那么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肯定的。
所以自然是要反抗。
但和段羽这么多次的交战经验来看,想要用常规的手段击败段羽,真的不现实。
就算是将徐州,豫州,青州还有兖州以及扬州都给他,然后集成兵力也一样打不过段羽。
既然如此,那就要另辟捷径了。
“这样”
刘备眯了眯眼睛之后思索的说道:“徐荣还有子义已经得到陶谦的信任了吧?”
诸葛圭还有司马防两人同时点头。
“今天陶谦在城外说是射猎,实际上是在考验我们,他自己安排了一些刺客,看看我们是不是想要夺权。”诸葛圭淡定的捋着下腭的胡须。
一旁的司马防接话道:“只不过早就已经被我们看出,陶谦一边让人扮演刺客,一边在远处埋伏大军,只要我们稍有异动就立刻会前来清剿。”
“呵呵。”
刘备冷哼了一声说道:“都说陶谦是老实人,看来也不尽然,不过既然已经得到了陶谦的信任,那么就准备下一步吧。”
“三天,三天之后准备行动。”
“不过还有一点,在行动之前,你们要故意将消息透漏出去一点,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在什么地方。”刘备道。
“是让段羽军机处的人知道吗?”诸葛圭问。
刘备点了点头,自然是如此。
既然想要钓大鱼,就一定要用香饵才行。
诸葛圭还有司马防两人闻言之后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十一月的徐州,寒意已深入骨髓。
天光尚在靛蓝与鱼肚白之间挣扎,州牧府邸的庭院内,严霜如一层细密的盐粒,复盖在青石板与枯黄的草茎上,踩上去发出轻微而脆裂的声响。
府邸深处,东侧廊庑下的几间小舍最先有了动静。
薄薄的麻布门帘被撩开,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白雾。
几名侍女裹紧略显单薄的葛麻深衣,内衬的絮衣显然不足以抵挡这侵晨的酷寒。
她们睡眼惺忪,却不敢稍有怠慢,匆匆用冰冷的井水洗面,手指冻得通红发僵。
为首一位年长的侍女低声催促着,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淅:“快些,莫误了时辰,主公素来起得早。”
灶房方向,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土灶下,粗壮的劈柴被投入火膛,新燃的火焰“噼啪”作响,橘红色的光芒跳跃着,试图驱散弥漫的寒气与浓重的柴烟。
侍从们——多是青壮男仆,穿着粗褐短衣,裤腿扎紧——正忙碌着。
有人吃力地抬着满桶刚从井中汲上的、刺骨寒凉的净水;有人将成捆的新柴搬运进来,堆放在墙边;还有人正用陶盆淘洗着粟米,水花四溅。
空气中混杂着柴火的焦味、冷水的气息以及隐约的谷物清香。
掌管庖厨的仆妇声音粗粝,指挥着众人:“热水烧足!
今日天寒,主公的药更要趁热!
那新进的黍米,多淘洗两遍!”
通往内室(后寝)的廊道和门庭,是另一批侍从的重点局域。
他们手持长柄的竹扫帚或硬毛刷,仔细地清扫着游廊和阶前的霜迹与昨夜飘落的枯叶。
动作虽快,却尽量放轻,唯恐惊扰了内室可能还在安眠的主人。
青铜所铸的灯盏被小心翼翼地取下,倒掉昨夜燃尽的灯油灰烬,再用干布仔细擦拭灯柱上凝结的油烟。
两名健壮的侍从合力抬着一张沉重的髹漆矮案,从库房移向东厢的“黄堂”(议事厅),木器摩擦地面发出沉闷的拖拽声。
内室门外,两名贴身侍女已垂首静候多时。
她们衣着相对整洁,深衣颜色也略深,料子似乎厚实些,袖口紧束。
一人手捧一只温热的铜盆,上复细麻布巾;
另一人则捧着一个漆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玉碗,里面盛着温热的羹汤或药汁,碗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
她们摒息凝神,侧耳倾听着内室的动静,只待一声轻唤或一个示意。
庭院中,清扫的侍从刚将最后一片落叶拢到角落,新劈的柴薪已被送入灶膛燃烧。
灶房的烟火气与清扫后带起的微尘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弥漫。
侍女们的身影在各处门廊间悄然穿梭,侍从们的脚步在庭院石板与游廊木板上留下或轻或重的声响。
整个府邸,如同一个在寒冬清晨缓缓激活的巨大而精密的器物,每一个齿轮——无论是捧着药碗的纤手,还是搬运柴捆的粗臂——都在为这座州牧府邸的主人,徐州牧陶谦,即将开始的新一日而紧张地运转着。
小玉自然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在清晨忙碌过后,小玉便来到了中庭的位置。
那一日将情报送出去之后,心中压着的事情也总算是放松下来。
小玉现在心中只有两件事儿。
一件事儿就是希望情报能顺利的送出去。
而另外一件事儿就是希望这州牧府大乱的时候不要连累太多无辜的人。
虽然小玉的年纪不大,但是生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见证过了太多的死亡。
而小玉见过的则是要比寻常人还多得多得多。
那一年。
小玉还只能在母亲的怀里躲避寒风。
只能被母亲抱着,随同大股的流民一同漫无目的的迁徙。
那一年,小玉只有在母亲的高举之下才能渡河,才被好心人救起。
而那一年,母亲却也一同随着河水被冲走了。
也是那一年,小玉被军机处的人所救。
也同样是那一年,小玉得知,她的母亲之所以会淹死,那数万的百姓之所以会被淹死。
全都是因为那个从前被人歌颂善良,爱民,仁义的刘使君为了拖住身后的敌兵。
后来小玉通过军机处的渠道得知,那个仁义君子刘使君叫做刘备。
据说死在了洛阳。
一把火焚尽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