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十多名美姬,都是从潮州府、南澳岛等处找来的。
大部分是刚赎身烟尘女子,也有贫苦良家女子。
无一例外都是面容姣好,身段婀挪。
最重要的是,人人都有才艺,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各不相同。
此时美姬们正穿着华丽服饰,戴着满头珠翠,排队展示歌舞、才艺。
众兄弟的目光都被院中女子吸引走。
林浅对白浪仔低声道:“后面几个月,派人仔细盯着胡府,尤其要关注与东番岛有关传言。”
白浪仔点头:“我明白。”
陈蛟看着院中女子,有些尤豫:“舵公,这招能行吗?东番土人女子,一个个都如女武士一般,恐怕瞧不上莺莺燕燕的这套吧。”
“放心,只要生活条件好了,别说女人受影响,连男人审美也会阴柔。”林浅剥了只虾塞入口中。
周秀才举杯饮酒,发出“哈”的一声,而后道:“舵公这话在理,远的魏晋就不说了,晚唐、宋朝,都有此趋势,有诗为证,青童妙丽夺红裙,如串珠喉吐异芬”。”
林浅嘱咐道:“大哥明日就要启航了,此去东番岛,一应物资、器具都已准备妥当,长风号也准备好了,明日大哥就乘此船回岛。
平日要善待这些女子,有土酋来营寨时,就拿出来展示歌舞。若无人来,也不要限制她们走动。”
陈蛟点头:“我明白了。”
林浅举杯:“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本想留大哥在岛上过节,奈何潮信有期,聊奉清茶一盏,祝大哥一路顺风。
众兄弟一同举杯。
次日一早,前江湾码头,陈蛟登上长风号,与林浅等人挥手作别。
甲板上,三十馀盛装打扮的女子,神情忐忑,有的脸上已挂满泪水。
长风号借东北横风,在东番海峡航行一昼夜,第二日清晨抵达大员屿。
——
陈蛟命人将长风号上物资卸下,装载小船运至赤戛纳,三十名美姬也一同送去。
敦料听了他的安排,大员屿众人都面色古怪。
陈蛟当即道:“发生了何事?”
众人沉默片刻,一吏员道:“赤戛纳被人围了————”
“什么?”陈蛟眉头紧锁。“什么人围的,围了多久?”
众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不清楚,陈蛟大手一挥:“闭嘴,都随我上长风号,我亲自去看。”
说罢陈蛟朝舷梯走去,有下属指着那三十名美姬,问道:“总督,这些女人怎么办?”
“先留在大员屿,看管好了!谁敢动一根手指头,就等着吃鞭子吧!”
长风号起锚扬帆,朝东边驶去。
一个时辰后,赤戛纳已遥遥在望,只见其临近内海和淡水溪而建,城长八里,寨墙三面,另一面朝着内海,建了码头。
赤戛纳周,方圆数里都是开拓出的农田。
此时是冬小麦的返青期,也是甘蔗的播种期,正是农忙的时候,可田地上一个人都没有。
甘蔗田里,肥沃的棕色泥土已犁成田垄,就这么荒芜着。
在农田外围是连绵不绝的芒草,更远处是茂密森林,高大的榕树、樟树以及其茂密的枝叶和气生根,将人的视线遮挡在外。
随着长风号逐渐驶近。
陈蛟看到,赤戛纳寨墙上的卫兵,明显多于往日,正四下走动,不住朝周围旷野、森林中眺望。
赤戛纳街道上,走动的人群明显减少,站满了手持简陋长矛的民兵,一派压抑肃杀。
陈蛟极目远眺,未见到围城的敌人。
“张赶潮,敌人在哪?”陈蛟问道。
“就在林中,这群土人武器虽简陋,可极为骁勇,跟鞑子一个鸟样!我二哥就是被他们砍伤的,差点断了一条骼膊!”
回话的是辽东难民张赶潮,他们兄弟三个被白清救出后,又跟着林浅船队来到南澳,辗转又到东番,成了陈蛟手下。
说起围城的土人,张赶潮真是咬牙切齿。
陈蛟朝森林望去,隔这么远,当真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不过反常的是,连鹿影也少有,想来林中定有伏兵。
陈蛟对船员命令:“贴海岸线,绕着赤坎和树林转转。”
而后他又对张赶潮道:“咱们的人有死伤?”
“死了五个,伤了二十馀人。大多是去猎鹿时,被人在林中偷袭的,还有种田的农户————现在大家都不敢出城门了。”
张赶潮恨声道。
“总督,直接拿大炮往林子里轰吧!这帮土人最怕火器,把林子轰平,他们就无处藏身了。”
赤坎四周草原、林木何止万顷,别说用炮轰,就是拿火烧都烧不干净。
陈蛟知道张赶潮说的是气话,缓声道:“不要急,究竟发生何事了,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何事了,大约三天前,有十来人从林中逃出,人人身上都带伤,我们这才知道被土人围城了。
土人也不攻城,就守在外围,有农户出城种田,就会被投掷石子,如果不走的,就会扔长枪。
总督你看那个。”
张赶潮说着,指向岸上农田。
只见农田上聚集了一群乌鸦,正啄食什么。
“那个就是农户小李的尸体,这般杀千刀的土蛮,用标枪把他杀了,又用刀割了他的脑袋!”
张赶潮拿东番土人与鞑子作比。
不过陈蛟知道,土人割头是因出草习俗,说白了就是猎头文化,类似于大明以首级计功,倒不象鞑子那般枭首立桩,为搞恐怖威慑。
陈蛟道:“围城的是哪个土人村社?”
“听我二哥说,应该是麻豆社。”
陈蛟心中一沉,麻豆社势力强大,真要起冲突,凭赤戛纳、大员屿的一千五百人,加之长风号一艘炮舰,还真不是对手。
就算勉强将其击败,剩馀的土人往山林一躲,隔三差五来袭扰,那赤戛纳就永无宁日了。
而且冲突一起,舵公给土人移风易俗的谋划,也会落空。
陈蛟思量再三,对船员命令:“在赤戛纳靠港。”
见长风号驶来,赤戛纳军民都欢欣鼓舞,纷纷到码头迎接。
傍晚,陈蛟召集赤戛纳的头目、吏员开会,商讨此事,还特意让张家三兄弟全都出席。
张家二哥张铁锚,脱下外衣,解开左臂绷带,露出伤口。
伤口确如其弟所言,又长又深,应是利刃所致,运气差一点,恐怕这整条骼膊都保不住。
陈蛟让他将衣物穿上。
张铁锚边穿衣服,一边说道:“麻豆社土人这回是对咱们动真格的了,光是我看见的,就几十个战士————我还看见了尪姨!”
“尪姨?”
这话一出,营房中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畏惧神色。
尪(wāng)姨,就是对土人村社女巫的称呼,其在土人中地位极其崇高,是近似精神领袖的存在,轻易不会离开村社。
陈蛟所部上岛这么久,甚至麻豆社的村社口也到过几次,却从没见过尪姨的面,只零星的听过几句描述。
传言尪姨是土人祖灵阿立祖化身,在进行仪式时,可以令祖灵上身,传达神谕,有着沟通亡者,牵引两界等种种强大能力。
受舵公影响,陈蛟本人是不相信这些鬼话的。
可大明百姓普遍迷信,尪姨又如此神秘,就算不信,也深感恐惧。
陈蛟:“尪姨没人见过,你怎么知道你看见的是尪姨?”
这话说的在理,不少人又狐疑的看向张铁锚。
张铁锚面露惊恐:“尪姨长得和别的土人完全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他说的笃定,陈蛟又问:“那些麻豆社战士,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张铁锚摇摇头:“他们只说自己是麻豆社的,向我们要凶手。”
与土人交易久了,大部分人都能听懂简单的土人单词。
“什么凶手?”陈蛟追问。
“不知道了。”
营房中一时陷入沉寂。
陈蛟问左右:“过年期间,有谁私自出过赤戛纳吗?”
“除了猎鹿队和田户,没有别人了。”
“猎鹿队一般都是五人一起出城,就算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一同瞒报,农户就更不可能是什么凶手了。”
有人道:“总督,别管那有的没的了,我们有火器,还怕土人?带我们直接冲杀出去吧。”
张赶潮一挥拳头道:“正是!土人标枪是厉害,可强不过火枪。哪怕赤坎这真有凶手。土人也杀了我们的人,更伤了几十人,早扯平了!”
“对!要说交凶手,该向土人要凶手!别忘了,小李的尸体,还没人埋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别跟土人废话了,要打,咱们就跟他们打!”
赤坎已被围三天了,众人早已压抑到极致,此时一颗火星落入其间,顿时群情激奋。
陈蛟隐约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又说不出古怪在哪,一时拿不定主意。
心中暗想:“若是舵公在会怎么做?舵公定能一眼看穿关键,哪怕是打,也能一举将土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尤豫不决之际,门外快步跑进一名兵士:“总督,城外,土人打过来了。”
“什么?”众人大惊。
“去看看。”陈蛟沉着起身,快步出了营房,登上寨墙。
此时月挂中天,只见赤坎周围田亩上,突兀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
粗略算来,火把足有千馀由东到西边,围城一圈,将赤戛纳笼罩其中。
而且还有大量的火把正从树林中走出,导入包围圈里。
在寨墙上眺望,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
陈蛟当即对左右道:“准备沙土、水桶,防止敌人火攻。告诉长风号启航,随时听令炮击。城内所有男人,全都发武器,上寨墙!”
“好!”手下退下传令。
张赶潮道:“总督,你也上船吧,这里我们盯着。”
陈蛟缓缓摇头。
张赶潮急道:“看这架势,土人全来了,麻豆社战士有三千多人,赤戛纳未必顶得住,总督你还是快走吧!
舵公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话是林浅从辽东撤退时,向难民们说的,张赶潮一直记在心里。
大敌当前,陈蛟故作轻松的打趣:“这话是舵公说的吧,难为你还记得住。”
这么一推脱的工夫,赤戛纳下的农田之中,火把更多起来,几乎连成一道实线。
三千人听着不多,可足够将赤坎这座小城围的严严实实了。
要知道赤坎、大员屿两处加起来,只有一千五百馀人。
赤戛纳中,能参战的青壮男子,只有三百馀人,火枪也做不到人手一支。
麻豆社战士,足足是赤坎的十倍!
土人战士,光是在城下举火把聚集,就足够令人心惊胆战了。
此时码头中的,长风号已起锚扬帆,陈蛟再想上船也没机会了。
陈蛟对张赶潮下令:“准备红色冲天花,叫人拿火折子候着,随时点火。再把舵公给的碳热剂都拿来!”
“是!”
等张赶潮传完命令,拿着两麻袋的碳热剂,重新上到寨墙,只见林中已不再有火把冲出,麻豆社战士已完成合围。
“呜—
—”
城外旷野,突兀响起笛声,这笛声低沉幽怨、如泣如诉,并无曲调,与中原笛声完全不同。
听得寨墙上众人直起鸡皮疙瘩。
“呜—”
片刻,城外远处又一笛声添加战场,而后又有更远处的笛声添加。
那些笛声大多短促,却此起彼伏,一时间竟如百鬼夜嚎一般响个不停。
听在耳中,有如有人不禁用指甲扣墙皮一般,令人难以忍受。甚至有人捂住耳朵。
陈蛟眉头紧皱,紧盯着远处火把,只见其一动未动,分为奇怪。
那些笛声则始终不停。
陈蛟莫名想到腊月二十八海战那晚,林浅的指挥。
突然恍然,对张赶潮道:“快点火,丢碳热剂!往远处丢!”
士兵早已将火绳吹得通红,张赶潮将碳热剂发放,片刻,十馀枚碳热剂从寨墙上掷出,落在田地间。
还原反应开始,炽白铅水流淌,顿时引燃了周围的冬小麦和田埂间杂草。
借着火光照亮,可见黑暗中有不少奔跑身影。
果然那一圈火把只是疑兵之计!
陈蛟立刻令人点燃冲天花。
“嗖!啪!”
通红的冲天花炸响。
几乎同时,海面上长风号侧舷火炮齐射,六门十二磅塞壬炮喷吐火舌,实心铁球砸落,溅起大量泥土,声势骇人。
黑暗中有土人的惨叫声和血雨飘洒之声传来。
其馀土人趁着火炮装填时间,发足狂奔。
今晚月色明朗,土人进入赤戛纳五十步内,身影已被月色映照出。
陈蛟大喊一声:“放!”
寨墙上,上百条火绳枪齐射。
土人冲锋的身影密集,一排枪下去,土人象割麦子一般倒下。
陈蛟手下兵员虽少,可每个枪手都是大量实弹喂出来的,射速极快,土人顶着枪林弹雨冲锋,伤亡极大。
好不容易冲到寨墙五十步内,长风号火炮装填已毕,又一轮炮火袭来。
这次没有火光指引,加之火炮精度有限,长风号也不敢射击太靠赤戛纳。
这一轮火炮几乎没有命中,可依旧把声势打出来了。
土人大多没见过这种威力的火器,冲锋的脚步略有迟疑,随即寨墙上火绳枪的铅弹接踵而至。
冲锋的土人被火绳枪击中,又倒了一圈。
等土人冲入二十步内,寨墙上密密麻麻的碳热剂丢出。
铅水所到之处,火苗燃起,一氧化碳四散,逼得土人战士生生停住冲锋脚步。
土人冲入十步内,借着月光,陈蛟已能看清土人士兵的样貌。
只见土人战士男女都有,全都身材高大,棕色皮肤,手持标枪、弓箭、弯刀,行动异常敏捷,如林中花豹。
土人奔至寨墙前,朝上投掷绳索,一旦绳索成功卡住,立刻攀援而上,速度奇快,几乎可谓如履平地。
陈蛟蹭的一声拔出刀来,大声吼道:“持刀枪的上前拒敌,拿火绳枪的靠后射击。”
话音未落,一土人战士就翻过城垛,直朝陈蛟扑来。
土人刀具又短又尖,挥砍极快,陈蛟挡住迎头一击,正要再行格挡,却见那土人战士一脸诧异的望着手中断刀。
原来土人的刀钢材太差,一劈之间,竟直接崩断。
陈蛟瞅准机会,一记斜劈,土人慌乱中用手格挡,半个手掌被砍飞空中。
鲜血溅了陈蛟一脸,侵入他眼中。
陈蛟只觉眼前满是血红,铆足力气,一刀刺入敌人腹中,随后用力一绞,抽刀而出。
土人战士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呜”
恰在这时,又有百鬼哭嚎一般的笛声从四野传来,土人战士听了笛声,停住不动,随后潮水般的退去。
张赶潮杀得眼红,举起火绳枪,就要射,被陈蛟一把抓住枪管,举到天上。
“砰!”葡萄牙火绳枪朝天射了一枪。
“都停火,不许开枪!”陈蛟大声命令。
寨墙上的士兵,依次传令。
“为什么不打?”望着渐落入夜色中的身影,张赶潮满脸不解。
陈蛟沉默许久,低声道:“我感觉土人撤的蹊跷,明明已攻上了寨墙,胜负未分,就这么走了————很怪!”
张赶潮还要争辩,却听到有指着远处道:“你们看!”
陈蛟循声望去,只见树林边,出现几处明亮火堆,将周围地面照亮。
火堆中,一人长身而立,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甚至看不清身形。
只是能看到那人浑身雕青交错纵横,如古老图腾一般,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点点荧光,诡异至极。
骤然,四野笛声渐止。
旷野中,响起一女子歌声。
说是歌声也有些勉强,倒不如说是念咒多些,那声音极低沉,甚至低沉的如同男子声音,传的很远,寨墙上也能依稀听到。
陈蛟令人放黄色冲天花,长风号炮击声停。
四野安静下来,那女子念咒声清淅不少,只是依旧听不清所念内容。
只能依稀听到,声音是从那篝火处而来。
陈蛟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白为什么张铁锚说尪姨一眼就能认出了。
只是这么远望一眼,陈蛟就能确定,此人必是麻豆社的尪姨无疑了。
“总督,咱们怎么办?”张赶潮声音有些发颤,毕竟人生地不熟,大晚上的,亲自尪姨起乩念咒,再胆大的人也心里发毛。
其实陈蛟也心中打鼓,土人尪姨如此神秘,他也拿不准是否真有法力。
只是舵公不在,他就是赤戛纳统帅,不能露半点慌张,模仿林浅样子,强自镇定,淡然道:“检查城防,救治伤员,仔细防备。”
“是!”左右手下,也被陈蛟镇定感染,大声应道。
此时树林边上,火堆前。
数十麻豆社土人跪拜在前,额头贴地,掌心向上,面容虔诚。
与一般土人比较,这些人衣着上的纹饰更为复杂,刀鞘上发丝也更密。
这些都是麻豆社的长老、战士长。最前面跪着的,是麻豆社地位最崇高之人,麻豆社的头人。
头人名叫阿班,三十馀岁,高大健壮,衣着服饰与长老并无不同,唯独他刀鞘上的发丝,浓密的如同马匹鬃毛。
这是东番土人的战功像征,土人战士每亲手杀死一名敌人,就会割下敌人一缕头发,贴在刀鞘上。
阿班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亲手杀死敌人二十五人,才制成了这样一幅刀鞘。
也因战功,被长老们推举继任头人之位。
在他领导下,麻豆社在平埔四大社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第一大社。
正当他查找下一个征战对手之时,海对岸的汉人出现了。
他们在大员屿落脚,又在赤坎开拓田地,修建城寨。
阿班沉寂多年的战斗之血,重新受到祖灵召唤,开始沸腾起来。
他想召集部族战士,夺回森林、溪流、旷野,夺回属于麻豆社的猎场。
可是狡猾的汉人与麻豆社村寨贸易,还伪善的与他们交朋友。
导致大部分族人对汉人抱有好感,他的战争提议被一再否决。
终于,在三日之前,一伙汉人跑到麻豆社附近,杀了十二个土人,还无耻的强暴了五个少女。
族人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阿班就带领族人展开对赤戛纳的围攻。
可部落的尪姨,只想让汉人交出凶手,不想扩大战争。
今晚尪姨不在营中,阿班瞅准时机发动总攻,势要将赤戛纳一举拿下,为族中战士的刀鞘上再填发丝。
眼看攻下赤坎在即。
却不想尪姨及时赶回起乱,不仅叫停了进攻,连同阿班在内的部落长老,还要在此长跪,聆听祖灵的谕旨。
终于,漫长的尪姨调结束。
火堆环绕中,尪姨缓缓睁开眼,她眼中无神,如同一具提线木偶,满身雕青随火光闪铄。
尪姨的头颅不自然的扭动,到了一个夸张的角度,对阿班道:“族人之血,流向了错误的土地。”
阿班的头抵在地上,看不到尪姨的动作,却分明能感受到祖灵的炽热目光,似要把他穿透般,令他如芒在背。
尪姨的声音也与平常截然不同,几乎听不出性别,只听她缓缓道:“恶灵藏身北方的鬼蜮中,已逆着黑潮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