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人的目光落在林浅身上。
林浅淡然道:“马承烈,你去吧。
“遵命。”马承烈从亲兵中出列,拱手应是。他快步走到一个澳门骑兵面前,“借马匹一用。”
澳门骑兵将马让给马承烈,马承烈翻身上马,随那传令士兵向北去了。
议长看着这一幕,大脑已成了一团浆糊。
议长知道,徐部堂就是两广总督,封疆大吏,而眼前何千总就是水师统兵将领。
双方品级天差地别,面对两广总督的召见,何千总毫不在乎,竟随意指派手下去应付。
这何千总,究竟是什么来头?
进入议事厅,议员们开始旁敲侧击,询问林浅的来意。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没人会相信林浅只是出于道义帮助澳门击败荷兰人的o
林浅高调驾驶旗舰停靠,收买民心,一定有所图谋。
林浅也不废话,直白说道:“就如我承诺的那样,从今往后,这片海域,要由大明海军保护!”
这话在码头上说起时,落在澳门市民的耳中,象是一句安全承诺,听得舒心o
而在议员们听来,则是完全不同的意味。
林浅微笑:“换言之,我要在澳门驻兵。”
此言一出,议员们顿时面露惊恐。
驻兵权一给,不就相当于把议员们的身家性命都给出去了吗?
林浅看似只要求了驻兵权,实则是在要葡占澳门的“管治权”。
有了管治权,往后林浅的要求,还有哪条澳门敢不答应?
就在议事厅商讨“驻兵权”问题时。
马承烈已骑快马过莲花茎,到了将军山头。
见到徐兆魁,马承烈翻身下马,肃礼道:“卑职南澳副总兵马承烈,拜见徐部堂。卑职甲胄在身,请恕不能全礼。”
徐兆魁脸上神情复杂至极。
他一面惊喜于那支舰队真是马承烈所属,一面惊讶于南澳水师的强大,那几艘西洋战舰,明显不是兵部督造,究竟是哪来的。
刚见到马承烈时,徐兆魁心中是欣喜更多,原本准备了好多勉励的话,诸如:“马总镇一路辛苦。”
“马总镇昨夜一战,挫败红夷狂锋,打出了大明水师的气势,本官要上疏给总镇请功!”
“闽粤得马总镇,真乃国之幸事。”
可现下,马承烈亲到他身前,准备好的勉励话,一句话都说不出。
徐兆魁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战胜的欣喜全都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现心底的疑虑。
那几艘西洋战舰哪里来的?
马承烈何时有了这么强的水师部队?
击败荷兰人后,马承烈为什么在澳门靠港?
马承烈与澳门人是什么关系?
南澳水师强横至斯,连红毛夷都不是对手,闽粤其馀水师压制的住吗?
马承烈暗地培植这么强大的一支水师,银两从哪来的?究竟意欲何为?
徐兆魁心中疑虑越发多了,眼神愈发冰冷,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不说,冷冷看着马承烈。
山头的气氛,顿时极其微妙。
周围官吏,本都是满脸喜气,见徐部堂不说话,本想奉承马承烈几句,避免场面尴尬。
可看到徐部堂面色后,哪里不明白上官心思,一个个顿时禁若寒蝉,收敛表情,呆立不动了。
徐部堂不发话,马承烈就一直维持着肃礼的姿势。
按说两广总督是他的顶头上司,换做以前的马承烈见上司如此,早就吓得心中惴惴,跪下请罪了。
可如今的马承烈,找到新靠山,今非昔比了。
他深知,哪怕自己现在原地造反,大明官吏都不敢动他,反而要好说好商量的劝他冷静。
这就是以势压人。
南澳水师此战表现如此强大,对闽粤来说,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即便他马承烈显露反意,任何有脑子的官吏第一时间想到的,都该是安抚。
这不仅是马承烈自己的判断,更是此战临行前,林浅的分析,对舵公的话,马承烈向来不疑有他。
况且他此番上将军山,还带了十馀随行家兵,就算两广总督来硬的,他也能全身而退。
许久,徐兆魁皮笑肉不笑的道:“马总镇,你很好。”
马承烈闻言,放下抱拳的双手,应道:“多谢部堂。”
在大明官场,面对上官的阴阳怪气,这种态度已是倨傲了。
徐兆魁试探道:“马总镇,不知南澳水师何时有的番人炮舰啊?”
马承烈针锋相对:“那是番邦海寇之船,由卑职缴获改装,让部堂见笑了。”
周围官吏心底暗自琢磨,区区一个南澳副总兵才多少油水,养得起这种巨舰?
广东都指挥使连忙表忠心,呵斥道:“马承烈,你好大胆子,敢搪塞上官!”
马承烈斜觑他一眼,不屑答话。
广东都指挥使气的七窍生烟,怒道:“马承烈,本官在与你说话!你的炮舰究竟从何而来,不敢回话是心虚了吗?”
马承烈朗声道:“我军新胜,便遭虫豸之辈无端猜忌,肆意诘问。如此行事,不怕将士们心寒吗?”
这话隐隐有威胁意味,广东都指挥使一腔热血顿时被冻住。
马承烈如果还在大明官僚体制中,自然任由他们这些上官拿捏。
可一旦威逼过甚,哗变造反,逃出体制之外,这些虚占品级的高官们奉承都来不及。
君不见,当年的总兵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满门将帅,手下家丁七千,势力盘根错节,将整个辽东经营像诸候国一般。
朝廷怎么办的?隐忍!
这等势力,别说还在明廷治下,就是真造反了,那也得千方百计的哄回来。
众官吏心里明白,现在大明辽东有建奴扣关,西南有土司作乱,东南不能再出大乱子。
这当口,谁把马承烈惹毛造反,朝廷就会用谁的脑袋去安抚马承烈,哪怕官至都指挥使,也概莫能外。
一念至此,广东都指挥使只觉魂都往体外飞了三尺远。
对众官吏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没看见,只要自己任期内,马承烈不造次,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什么尾大不掉,什么酿成祸患,只要等京查调走,坑的就是下一任官员,和他们可就没关系了。
这么一想,马承烈现在不过是军力强一些,态度倨傲了些,那又如何呢?
哪个有能力的将领不是嚣张倨傲?
凭这点征兆,就污蔑人家要造反,实在太捕风捉影了吧。
当年李成梁何等实力?最后不也乖乖镇守辽东,当了一辈子的大明忠臣吗?
马承烈不远千里,响应部堂大人调令,离开防区,亲至澳门,击败红夷,这等反应比之李成梁,可忠诚太多了。
退一万步讲,南澳岛的军饷、粮草补给还捏在广东手里,马承烈就算真有反意,也没实力。
没必要把人往绝路上逼,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法,慢慢削弱他就是了。
良久之后,徐兆魁寒声道:“周都司,你太放肆了!马总镇为国血战,忠勇可嘉,哪容别人多加置喙!”
广东都指挥使连忙拱手认错:“部堂说的是,马总镇,本官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还望总镇不要计较。”
马承烈嘴角勾起,拱手道:“好说。”
徐兆魁换上笑容,挽手将马承烈拉入营帐,亲切说道:“马总镇鏖战一夜,寒气入体,来饮几杯酒暖暖身子!
总镇昨夜一战,当真神勇,打出了大明水师的威风!
本官要亲自写奏表,给总镇请功!”
当晚,马承烈被留在两广总督营地中用庆功宴。
而澳门城议事厅也大摆宴席,为林浅庆功。
宴会上,林浅居于主位,白浪仔、苏青梅侍立一旁,所有饮食,均由苏青梅验过无异后,林浅才会入口。
驻兵权的事实在太大,议员们不敢擅自应下,可也不敢一口回绝,庆功宴只能不尴不尬的闲聊。
——
宴会结束,林浅带着兄弟们到安德烈议员府邸。
郑芝龙四下打量,议员的豪华办公室与上次来时一般无二,只是双方心境已是大有不同了。
林浅入内,毫不客气的在主位坐下,将钵胄放在办公桌上,态度随意,仿佛在自己家一般。
安德烈满脸赔笑,坐在客位。
“恩?”林浅看他一眼。
郑芝龙呵斥道:“舵公让你坐了吗?”
“是,是————”安德烈满脸赔笑,站起身来,“卜加劳铸炮厂的订单我已下了,十二门————哦,不,二十四门十八磅塞壬炮!”
二十四门十八磅塞壬炮,总售价高达四万多两!几乎与之前林浅十万两银子火器订单的利润相等!
换句话说,这二十四门炮一送,之前的十万两银子的火器,安德烈都是成本价售出,只赚了个喝。
对安德烈来说,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敦料林浅并不答话,神情冷峻。
安德烈额头渗出汗来。
郑芝龙道:“二十四门炮,算此次作战的军费,交割之后,咱们就两清了。”
安德烈暗暗松了口气。
“接下来,我们谈谈合作。”
郑芝龙的一句话,就让安德烈心又猛地提起来。
“第一,议事厅要给大明水师驻兵权。
第二,舵公要卜加劳铸炮厂一成股份,并派董事,参与决策。
第三,对日贸易航线,要对我们开放。”
饶是安德烈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此刻还是瞠目结舌,这三条要求,一条比一条过分,一条比一条离谱,一条比一条更触及葡萄牙人的内核利益。
安德烈一旦答应,那就是彻头彻尾的丧权辱国!
是以他反应十分剧烈,愤怒开口:“你说什么?”
下一秒,安德烈就被单手掐住脖子抵在墙上。
郑芝龙一身甲胄,眸光中满是森然杀气:“不知死活的东西,再用这种态度对舵公讲话,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安德烈看着体胖,实际多年纵情酒色,身体虚弱无力,根本挣脱不开。
眼瞅着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猪肝色,喉咙发出嗬嗬声,眼白渐多,郑芝龙才放开手。
安德烈瘫倒在地板上,双手捂着脖子,拼了命的大口喘息。
直到这时,他才认清一个现实,林浅已不是一年半前那个海寇头子了。
如今的林浅今非昔比,捏死安德烈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安德烈身为商人,一向最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可即便见了一辈子风浪,也没见过林浅这般,不到两年时间就从海盗成长为舰队司令的。
这势力的发展速度,太惊人了!
安德烈喘息许久,终于缓过气来,抬头一看。
只见郑芝龙、白浪仔、白清、雷三响、吕周等人都冷冷的看着他。
月光通过窗子射进来,将这些人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中,身影投射下来有如山岳。
安德烈颓然道:“这三条意见,即便我答应了,澳门的其他议员,还有议长也不会答应————
就算议事厅答应了,葡萄牙果阿总督也不会答应,王室更不会答应。
阁下勉强行事,只会招来葡萄牙的战船军舰。”
“呵。”林浅一声轻笑,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玳瑁望远镜把玩,“葡萄牙军舰?别逗我笑了。”
安德烈的脸色涨的通红,终归怕了郑芝龙割舌头的威胁,没再说什么。
他自己也明白,整个东亚、东南亚的殖民者,最强的要数荷兰人,其次是西班牙人,再其次是新兴的英国人,最后才能数得上葡萄牙人。
在荷兰人的进攻下,葡萄牙马六甲、果阿殖民地尚且自身难保,哪有能力管澳门的事。
而林浅刚把荷兰人打的大败,海上荷军尸体还没收拾干净。
哪里会把葡萄牙舰队放在眼里。
最终,安德烈只能颓然点头,答应林浅的全部条件。
从自身角度来说,荷兰人围城时,他带领手下奴仆逃命,被很多市民目击,如不依仗林浅,政治生涯就到头了。
郑芝龙语气舒缓:“明日议事厅集会,我会替舵公出面,推选你做新的议长。
好好干,效忠舵公,可比效忠总督、王室有前途多了。”
安德烈眼神又明亮起来,激动说道:“多谢舵公!多谢郑阁下————”
林浅起身:“这望远镜不错。”
“孝敬舵公了,舵公有什么看得上,尽管拿去!”安德烈媚笑道。
林浅轻笑,当先走出办公室,白浪仔拿着钵胄、望远镜走在林浅身后。
一行人乘车马返回港口,登上天元号。
林浅和其他兄弟们脱下沉重甲胄,相视大笑。
白清揉着肩膀道:“这东西也就卖相好些,万一掉到水里,再好的水性也浮不上来。”
雷三响:“这才一层甲,鞑子白甲兵要穿三层,连火枪都能防住。”
郑芝龙解下臂手道:“总要穿着甲胄,才象回事,澳门百姓才愿意信任我们”
。
林浅在苏青梅帮忙下,解开身后棉甲系带,口中道:“我们要在澳门盘桓几日,稳定局势。
一官,这几日你就在议事厅,帮安德烈壮声势,拿下议长位子,监督他的完成约定。”
“是!”郑芝龙拱手抱拳。
“白清,你回长风号上,指挥其馀战舰,警戒附近海域。”
“好。”
“三哥,你带人镇守澳门城中紧要之地,切记军纪严明,不可滋扰百姓!”
雷三响笑道:“俺明白,谁掉链子,就当众用鞭子抽!”
“白浪仔,你带几波人,在城中帮助百姓恢复生活,不论是弗郎机人还是汉人,都要一视同仁。”
“是。”
“苏青梅。”
小姑娘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举手道:“我在这呢。”
林浅笑道:“劳烦你这几日跟着白浪仔,路上遇到生病受伤的百姓,就顺手治了,不用担心诊费、药材,等回南澳统一结算,还额外有赏钱。”
苏青梅有些为难:“父亲说我的医术还不能给人看诊。”
“有把握的治,没把握的就算了,只是去收买人心的。”
苏青梅似懂非懂的点头。
交代已毕,林浅道:“天色已晚,大家回去休息吧。”
说罢,林浅回到船长室,航海桌上已摆了两份公文。
林浅拿毛巾擦擦脸,走到桌前翻阅。
第一份公文是战损统计,此战,林浅方船员死伤五十一人,火炮损坏四门。
天元号中了十二炮,其他各舰均有不同程度损伤。
另外海战开始时的四十艘火船,消耗了苍山船二十五艘,鸟船十五艘。
物料方面,消耗桐油一千斤,炮弹、枪弹、火药不计其数。
这些消耗,对比荷兰人的损失,交换比已堪称逆天。
对比即将在葡萄牙人身上的收获,更加不值一提。
林浅看过伤亡士兵名单,拿笔在公文上批示,照例给予伤亡船员家属丰厚抚恤。
接着林浅翻看第二份公文,见是江豪写就,此人是海狼五舰船主。
公文所述,江豪手刃了荷兰总督科恩,首级已经荷兰战俘勘验无误。
一同随科恩首级运来的,还有巴达维亚号大副、水手长、炮术长等人的头颅。
林浅会心一笑,历史终究因他的到来而改写了。
这位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科恩,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作风强硬冷酷,极端喜爱暴力。
担任总督期间,制造了多起血腥屠杀、种族灭绝。
此人还酷爱奴隶贸易,不仅从非洲、印度运奴,还尤其偏爱大明“劳工”。
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进攻澳门失败,转进澎湖时,为筑城就掳掠上千名大明沿海百姓。
而如今,科恩身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林浅在公文上批示,厚赏江豪及海狼五舰船员,同时令人把科恩的人头给郑芝龙送去。
相信这颗脑袋到了澳门议事厅,能发挥更大作用。
澳门议事厅,整整唇枪舌剑了三日。
在郑芝龙的有意引导下,议题重点渐渐从讨论大明驻兵权,变为了对澳门海战,葡萄牙海军全军复灭的追责。
这样一来,原议长率先辞职,他对外代表议事厅,出了这种事情,就是第一责任人,与其被愤怒的议员、民众们轰下台,不如自己走体面些。
议长辞职后,安德烈开始大肆清洗政敌,凡是不支持大明驻兵的,与安德烈政见相左的,太正派不好拉拢的,统统被指责为要对葡萄牙海军复灭负责。
安德烈自己则有郑芝龙撑腰,郑芝龙代表了林浅的意志。
而林浅此时已掌握了澳门城防,从军事层面,议员们已是瓮中之鳖。
从民意层面,大明海军深受澳门的葡萄牙市民爱戴,他们不仅从异教徒手中守卫了澳门,还对市民秋毫无犯,甚至主动帮市民们干活,给市民们看诊治病。
澳门议员都是民选的,就算有议员不惧强权,也不敢和自己选民对着干。
是以议事厅中,林浅立于不败之地,也就意味着安德烈立于了不败之地。
在借题发挥、打击异己方面,大明人是葡萄牙人的老祖宗。
林浅只是稍微透露些打击政敌的手段,就够安德烈一招鲜,吃遍天了。
几场辩论下来,整个议事厅都来了个大换血,甚至法官、理事官都换了人。
安德烈众望所归,顺理成章的当上议长。
林浅提的三个条件,也毫无意外的在议事厅通过。
安德烈成为议长的当天下午,澳门城防图,泊位图就送到了林浅手上。
这是供林浅选择驻兵和舶船地点的。
一起送来的还有下加劳铸炮厂的股金证,以及澳门至平户的航线图、贸易许可证等。
说来有趣,下加劳铸炮厂本不是个股份制企业,在议事厅要求下,铸炮厂原地改组,议事厅亲自出钱,从炮厂所有者手中购买一成股份,送予林浅。
拿到股权后,林浅当即试验效果,命令给全体炮厂员工涨薪50。
涨薪的通知,当即在炮厂公布,林浅收获所有炮厂员工的由衷感谢。
事实上,索要股份、涨薪,都是林浅早就计划好的。
他的真实目的,就是通过高福利待遇,吸引更多的葡萄牙铸炮匠人。
至于炮厂的收益,和海贸一比都不足道,把大头留给葡萄牙人,还能让他们有种炮厂还在葡萄牙手里的错觉,更好的吸引人才。
当晚,马承烈也自将军山返回,禀报了将军山见闻。
并向林浅讨要一份有功将士名单,方便向朝廷报功。
名单是现成的,林浅早就派人统计好了。
递给马承烈前,林浅想了想,又在名单最上端加了一行字“南澳岛营兵千总,何平。”
马承烈收下名单退下。
船队在澳门又多待两日,补充水粮、帆索、火药等补给,才北上返回南澳岛。
出发前,林浅将远行者号留在澳门,其上还有一百船员,行使驻兵权。
腊月初七清晨,阳光明媚。
天元号离港,率领其馀各船向东驶去。
各船船,大明方旗迎风招展,火焰纹张牙舞爪,似真的燃起一般。
澳门准备了盛大的欢送仪式,自议长安德烈以下,各界有头脸的人物均到港口送行。
市民们将港口围的水泄不通,即便船队已驶出很远,也久不愿离去。
当晚,澳门城郊一处旱厕中,蛄蛹出一个人影来。
正是浪人山本。
荷军腊月初二惨败,他的好友平田力战而死,尸体被愤怒的大明民兵剁成肉泥。
山本吓破了胆,丢了武士刀,跳进这处旱厕中,躲过了明军和葡军的数次搜查。
他白天拼命忍耐,晚上去海滩找些螺、蟹生吃果腹。
就这么硬挺了五天,终于等到大明撤兵,葡军对城郊的看守也放松,这才出来。
山本劫后馀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海边洗净污秽,然后抢了一艘渔船,向外海划去。
星空下,望着渐远的海滩,山本想起了惨死的友人,想起露梁海战惨死的父兄,咬紧牙关,因太用力,脸部肌肉都有些颤斗,血管都突了出来。
“父亲,兄长,平田君。你们放心,我山本一郎,一定会替你们复仇,以星海为誓,赌上我武士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