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算了算了,那洪蛮子脾气臭得很,最看不惯我这种人。”
“我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倒是能通过李夜这小子,间接地跟他搭上点关系……”
思索间,刘管事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外膳房。
此时正是备菜的高峰期,众杂役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大汗淋漓。
刘管事目光扫了一圈,径直走到正弯着腰刷锅的周老头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
周老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刷子都差点掉了,回头见是刘管事,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管……管事大人,小的这就刷干净!绝不偷懒!”
谁知刘管事非但没骂人,反而和颜悦色地笑道:“老周啊,别紧张。”
他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宣布道:“我看你平日里工作勤恳卖力,是咱们外膳房的老人了。”
“从今天起,你就升做杂役工头吧!不必每日这么辛苦做工,负责盯着这帮小子就行。”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进周老头手里:“这点赏钱拿去买点酒喝,歇着吧!”
全场瞬间死寂。
周老头捧着银子,愣在原地,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但他毕竟混迹多年,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
这是沾了夜娃子的光啊!
他当即感激涕零地跪下磕头:“多谢管事大人提拔,多谢大人!”
另一旁角落里,一个正在劈柴的年轻杂役偷偷捅了捅旁边的壮汉,羡慕嫉妒恨地小声嘀咕道:“大哥,这老周头是给刘扒皮塞了多少银子啊?”
“他居然还能升工头?你看你平日里没少孝敬他,这好事怎么落不到你身上?”
那壮汉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闭嘴!少给我找事!”
“你懂个屁!这事儿多半是因为李夜,谁不知道李夜那是这老东西带出来的?”
话虽如此,壮汉心里却象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这些年为了讨好刘管事,前前后后起码送了三两银子,结果到现在还在劈柴。
“妈的,早知道这样,当初就把银子都给李夜那小子了,孝敬李夜都比孝敬刘扒皮强。”
“谁能想到那闷葫芦还能有翻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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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楼,二楼雅间。
桌上摆着八凉八热,酒过三巡,气氛却有些凝重。
张大胖满脸堆笑,端着酒杯不停地给对面的魁悟汉子敬酒,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何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
“李夜那小子您也知道,是个刚进内膳房的愣头青,乡野出身,不懂规矩。”
“他今天是真有事,去给那死去的爹娘烧纸去了,这才拂了您的面子。”
“回头,回头我让他摆一桌最好的,亲自给您赔罪!”
坐在主位的何威,身材如熊,满脸横肉,此刻正眯着眼,手里把玩着一只翠玉酒杯,听着张大胖的赔罪,只是冷笑一声,并未接话。
他何威在内膳房混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他是“切配”这块的一霸?
“老张啊,你也是老人了,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何威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语气阴森。
“这内膳房看着大,其实池子浅得很。再有三四个月,上面就要选拔新的二厨了。”
“咱们切配这边,名额就这一个。”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在张大胖面前晃了晃:“本来嘛,这位置是板上钉钉是我的。可这李夜最近蹿得太快了,又是得洪蛮子青睐,现在居然连你也替他说话。”
“哼!他要是识相,今天乖乖来了,给我低头认个怂,我也不是不能容他喝口汤。”
“可他居然敢不给我面子?!”
啪!
何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盘子里的烧鸡都跳了起来,眼中凶光毕露:“一个连合脉门坎都没摸到的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摆谱?真以为洪蛮子能护他一辈子?”
“既然他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张大胖心头一颤,暗叫不好。
这何威不仅实力强横,更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他这次摆酒,名为结交,实为“拜山头”,是要李夜当众服软,承认他何威的老大地位。
如今李夜没来,这就是当众打了何威的脸。
“何大哥,千万别冲动!”张大胖连忙起身,又是倒酒又是赔笑。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何必把事情做绝呢?他一个新人,就算再怎么蹦跶,资历在那摆着,怎么可能争得过您?”
“您可是咱们切配组的顶梁柱,若是为了个小辈动怒,反而失了身份不是?”
何威冷冷地瞥了张大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没有说话,只是眼底那抹阴毒的光芒,却丝毫未减。
“哼,身份?”
“在这王府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正好我最近也需要立立威,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到我头上拉屎!”
“既然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拿他开刀!”
张大胖看着何威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心中那个悔啊。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多嘴去劝李夜,现在反而两头不讨好。
这顿酒一直喝到月上中天,何威才醉醺醺地起身,在张大胖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回到了王府。
张大胖搀扶着醉醺醺的何威,一路跟跄着回到了王府,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倒是没再说些什么。
另一边,李夜回到杂役房,手里提着一包从城里带回来的酥皮点心。
“周叔,这是给您带的。”
李夜将点心放在周老头的床头,环视了一圈这个住了数年的通铺。
虽然破旧脏乱,但这墙角的每一道划痕,都记录着他挣扎求生的过往。
“今儿就要搬走了?”
周老头看着李夜打包好的行囊,眼中满是不舍,但他知道这是好事,是夜娃子出息了。
“恩,内膳房那边分了厢房,虽然不大,但胜在清静,方便练功。”李夜点头道。
“好好好,清静好。”周老头抹了抹眼角,抢过李夜手里的铺盖卷。
“走,叔送你一程,这最后一段路,叔得把你送到地儿!”
李夜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背着铺盖,两人跟在引路小厮身后,向着内膳房的帮厨院落走去。
内膳房的厢房虽说是下人住处,但比外膳房的通铺强了百倍不止。
青砖红瓦,两人一间,院里还种着几棵石榴树。
刚踏进院门,一股酒气便扑面而来。
只见院中的石桌旁,坐着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正是刚回来不久的何威。
他手里还拎着半坛子酒,一双醉眼惺忪却透着凶光的眸子,正死死盯着门口。
看到李夜和周老头进来,何威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红人李夜吗?这么晚才回来,架子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