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在半空。
砸落的拳头,凝固。
整个世界,都成了灰白色的静止画卷。
林默站在雨中,黑色休闲装的衣角没有一丝摆动。
生角抬头。
“你来这里,为的是自己的女儿。”
林默的声音在静止的世界里响起。
“而英雄四处奔波,为的只是素未谋面的他人。”
生角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
林默抬手。
三张品红卡片,在他指尖浮现。
“第一张,能回你原来的世界。”
“第二张,能救你的女儿。”
“第三张,能救这位英雄。”
生角低头沉默。
他看向校门后,那张煞白的小脸。
又看向身前,那个浑身是血,却依旧挡在他身前的年轻身影。
雨水凝固在他年轻的面颊上,象一颗颗冰冷的泪。
“后面两张,能回去吗?”
“不能。”
生角笑了起来,只有如释重负的坦然。
“那我就放心了。”
他看着林默,眼中的光重新亮起。
“能让我都救吗,我永远都不回去了。”
林默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三张品红卡片,在他指尖静静悬浮,光芒流转。
“你很贪心。”
林默叹了口气。
生角没有抬头。
他跪了下来。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柏油路上,溅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额头抵着地面,混着雨水与血污。
“求你。”
沙哑的两个字,带着卑微的祈求。
林默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收回了卡片。
抬手,在静止的空气中,随意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
世界,碎了。
凝固在半空的雨点,化为最基础的数据流,无声消散。
那辆侧翻的校车,那栋燃烧的大楼,那些惊恐的面孔,都在光中褪色、崩解。
年轻警官小陈的身影,连同他脸上倔强的血污,也化为漫天飞舞的、细碎的光点。
似乎一切都是假的。
英雄、女儿、雨夜的城市。
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
生角愣住。
他跪在原地,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在眼前分崩离析。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数据残骸。
……
光影扭曲,空间转换。
生角回过神时,已身处一座幽暗的大殿。
脚下不再是冰冷的柏油路,而是光洁如镜的黑玉地砖。
四周云雾缭绕,金色的龙柱撑起无垠的天顶。
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形狼狈。
前方,九十九级白玉长阶之上。
那尊品红色的魔王,靠坐在华丽的龙椅上,双腿交叠,单手支颐。
姿态慵懒,俯瞰着他。
殿侧,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生角抬头看去。
一个少女缓步走来。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哥特长裙,粉白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几缕碎发搭在胸前。
她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古书,指尖纤细白淅。
她走到王座之侧,很自然地在龙椅一侧坐下。
“为什么?”
生角愣住,他抬头望着王座上那对旁若无人的身影。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默随口道,
“因为我想看看,在不是主角没有面具之后,你会不会做英雄的事。”
“……”
生角沉默。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那本英雄杂志的触感,女儿扑入怀中的温度,妻子嗔怪的眼神,年轻警官坚定的背影……
一切都那么真实。
也那么虚假。
“那我通过了?”
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没有。”
林默摇头。
“你不止一次路过恶人的世界。”
他的声音平淡,没有波澜。
“银行劫案,高楼起火。”
“你只是旁观。”
“你告诉自己,你有家庭,有妻女,你不敢去赌。”
“但你并不知道。”
“那位警官,家里有母亲,有等着他回去的女朋友。”
生角跪在地上,身体颤斗。
头,深深埋下。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默转身。
绚烂的极光帷幕在他身后展开。
他牵起苏时雨的手,准备离开。
“求你……”
生角的声音沙哑,从地上载来。
“送我回去。”
“就算是幻境,我也要回去。”
一道身影,从大殿的阴影中走出。
是小陈警官。
林默的脚步停在帷幕前。
他没有回头。
“哦对了,”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忘记告诉你了。”
“你被我分成了两份。”
“那个当警察的,”
“他过关了。”
“……”
生角愣住。
他抬头,看向小陈。
年轻的警官,抬起手。
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露出的,是另一张生角的脸。
他带着疲惫与一丝如释重负的笑。
“需要我,”
另一个陈生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伸出手。
“扶你起来吗?”
警官陈生伸出手。
他看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是他自己。
教授陈生。
他没有动,只是抬头。
雨水,血污,混在一起。
那张温和的、属于教授的脸上,满是茫然。
他看着那只伸出的手,手心有枪茧,指节粗大。
那不是他的手。
那是英雄的手。
“为什么?”
教授陈生的声音沙哑,喉咙象是被砂纸磨过。
“没有为什么。”
警官陈生回答,声音平静。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他依旧伸着手,没有收回。
象一尊固执的雕塑,在静止的时光中等待。
办公室中,
刚刚到达的的铠甲召唤人们,看着光幕中的情况有些沉默。
锻刚挠了挠头,低声问身旁的皓天。
“这算什么?精神分裂现场?”
皓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
王座之上,林默单手支颐。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苏时雨也停下了翻书的动作,抬起眼帘。
幻境之中。
教授陈生终于动了。
他抬起颤斗的手,握住了那只伸出的手。
指尖相触。
光芒亮起。
并非刺眼。
很柔和。
两道身影,教授的,警官的。
在光中交叠,融合。
最终,只剩一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然后,他抬头,望向王座。
那尊品红色的魔王,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俯瞰着他。
“我输了。”
生角叹了口气。
那张刚正的脸谱面具,似乎多了几分人气。
“我输了。”
生角叹了口气。
那张刚正的脸谱面具,似乎多了几分人气。
他站起身,看着王座上的帝骑。
面具下的声音,不再洪亮,带着一丝疲惫。
“之前的选择,还作数吗?”
帝骑没有回答。
他只是侧过头,翠绿的鬼眼扫过他。
“你觉得呢?”
生角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
“我可以用妄界的情报交换。”
“你让我回去那个世界。”
“以什么身份?”
生角一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都是我。”
他再次抬头,看向帝骑。
“那个世界…不止是幻境,对不对?”
帝骑从王座上走下。
品红色的战靴踏在黑玉地砖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确实不止是幻境。”
他走到生角面前,声音平淡。
“那是我从你记忆里,抽出来的一段‘可能性’。”
他顿了顿,翠绿的复眼闪铄幽光,
“警官是年轻时一腔热血的你,教授是遭遇意外和排挤离开,见了人涉险依旧挺身而出的你。”
“而妄界的生角,”帝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脸上的面具,
“是被戴上这东西、误入歧途的你。”
生角身体猛地一震。
他缓缓抬起手,颤斗着,触碰脸上的脸谱。
“我明白了。”
身后,一道极光帷幕洞开。
“一天时间,你就得回来服刑。”
林默淡淡道,
“从来就没有什么因为是被迷惑就一笔勾销,也没有什么戴罪立功。”
“你应该偿还的,一分都不会少。”
“迟到了,你知道后果。”
生角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他转身看向极光帷幕。
光影扭曲,门内是那个雨夜的城市。
生角迈步踏入。
身影消失。
帷幕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