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听晚也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从哪儿变出来的,他和安之分明检查过这柜子,彼时木柜里还空空如也,除了一把能在内部上锁的机关锁外,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眼下却陡然钻出一个大活人来,叫人猝不及防。
柜外又是一记狠踹,兰听晚的膝盖蓦地顶在安之的腰侧,左手手肘直接戳进潜伏者的肋骨,而他自己的后背则重重撞在了柜壁上。
那人一把抓起兰听晚的手腕,学着兰听晚方才宽慰安之的动作,在他手心缓缓写下几个字——“都说了让你别乱动”。
兰听晚死死扣紧他的手,指甲在他掌心中剜出几个深浅不一的坑印。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坑?
明知道黑衣人尚未离开,还敢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要找死别带着自己和安之啊!
“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们最后五声时间。即刻现身,随我去见楼主,我便不动你们一根毫毛;若仍负隅顽抗,休怪我刀剑无眼、不留情面。”
“五——”
柜内再度归于沉静,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其中真的没有藏着楼主下了死命令要抓住的外来者,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柜而已。
经过队长方才一通折腾,木柜已然凹陷下去,但许是材质特殊,那柜门处竟还坚挺着,看似脆弱的机关锁挨过了一次次进攻,直到现在,都没有要罢工的兆头。
而兰听晚也就理所当然地继续当着“缩头乌龟”。
“二——”
“很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队长笑了声,“那我索性便劈了这木柜,叫你们尸骨无存!”
兰听晚心里暗暗盘算,此刻若冲出木柜与队长决一高下,胜算究竟有几分。
对面人数不知,且都早做埋伏,假使真斗起来,不仅要对付身手未知的黑衣人队长,还要提防身边这人会不会随时捅上一刀,风险实在太大。
若是他们七人都在这儿……何愁没有逃生之法?
也难怪楼主要一路布下重重阻碍,先是三座相距甚远的执事楼,逼得他们不得不分头行动;又是登高下水消耗他们的体力;最后派源源不断的黑衣人进行车轮战,指望着将他们分开,再逐个击破么?
真是好谋划。
倘若真的跟着队长出去了,恐怕下一秒他就会被迫和安之分开。
兰听晚没那么蠢,不会轻易上他的当。
这队长这么急着逼他们出去,可见他除了言语恐吓加武力威胁外,也没什么别的招式了。
若是他真的无所顾忌,不会这么畏手畏脚。
确定了这箱子有人,就算他们不出来,哪怕连箱带人一起带走也不是不行。
他在忌惮着什么。
这柜子短时间内不会分崩离析,只要他们不主动出去,不愁没有一线生机。
队长盛怒之下,能对柜子施加的手段也有限。
想清楚这点,兰听晚心下稍定,不过是几下踹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谁知下一秒他就被安之一把按下头趴在柜底,一把尖刀贯穿木柜顶部,赫然出现在兰听晚原先的位置。
只要再慢一秒,那利刃就能了结兰听晚的性命。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在心怀侥幸,自以为揣测到了命运的指向,认为我不敢对你出手?”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队长手腕陡转,寒锋顺着缝隙刁钻搅动,宛若长了眼睛般,每每都在距兰听晚皮肉不过分毫处横扫而过,“你信不信,哪怕最后我只带个染血的柜子回去,楼主也会大力奖赏我。”
木柜里的潜伏者冷静地在兰听晚掌心划了个叉,又写了个“等”字。
哪怕兰听晚再恼那人,也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待到一起渡过此道难关,再和他算总账。
安之紧紧扶住兰听晚的肩膀,每逢刀锋从缝隙扫来,便带着他在狭小空间里小幅腾挪、侧身错动,硬生生避开了所有致命攻击。
“当啷”一声,队长抽出长剑,随手扔在一旁,他似是厌倦了和他们玩这捉迷藏一般的游戏,不耐地抬手:“浪费时间。”
“来几个人,把你们的剑插进柜子里,再把它抬起来,往高处抛。”
【这么多人的剑都插进去,那不成刺猬了?就算不被摔死,都被戳死了吧?
【前面的,你不懂这个命令的恶毒之处,如果是只插剑,或是只抛高,那都还好说,前者可以依靠身法,后者可以用人形肉垫硬扛,虽然会受点伤,但努努力至少还有存活的机会。但又插剑又抛高……你们自己回忆一下019的死法,应该会比那个惨烈十倍不止,都快赶上万箭穿心了。
【这才是世界上最绝望的死法。
手下迟疑道:“队长……真的要这么做吗?首领说过,让我们尽力拦截他们,必要时候可以——”
队长骤然打断他:“首领首领,到底是楼主的话管用还是他这个首领的管用?”
手下被吼得一愣,还是弱弱道:“可楼主也说过,让我们捉他们回去,不得有闪失。”
“楼主是说过,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们,可没说要活的还是要死的。”队长猛地揪起手下的衣领,“你若是再废话,我保证你会比他们死得更痛快。”
他猝然推开手下:“其他人!现在就给我把刀捅进去,若是不捅,下一个被贯穿的就是你们的那颗猪脑。”
其余人纷纷照做,那木柜很快就被插成了个行走的刺猬。
兰听晚的身体几乎弯成了个扭曲的姿态,但凡身体再偏移一分,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其余两人也不遑多让。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感谢自己生了副柔韧纤细的身体。
兰听晚还是第一次见安之这么狼狈的模样,以至于死到临头,还笑得明媚。
不知为何,明明已濒临最危险的时刻,他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慌张,或许是因为潜伏者已告诉他只要等下去,就会迎来转机。
也或许是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这一切。
说来奇怪,兰听晚虽从不觉得一个人过的那些日子里会孤单,会寂寞,但此刻望着安之那双清亮的眼睛,心里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熨帖。
他全身上下也就只有手指还能勉强动一动了,但兰听晚还是不甘寂寞,带着几分顽劣地挠了挠安之的掌心。安之瞬时会意,唇边漾开一抹温软的浅笑,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柔。
这种情况下,木柜是万万再经不得任何外力碰撞的,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如愿。
“把他们给我举起来,抛得越高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