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万国宫会议中心。清晨六点三十分,晨光刚刚照亮勃朗峰的山巅。会议中心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安保人员检查着每一辆进入的车辆,警犬在花坛和灌木丛中搜寻可疑物品。
临时指挥所内,伊莎贝尔盯着大屏幕上的频谱图。经过一夜的部署和调试,监测系统已经覆盖了会议中心及周边一公里范围的所有无线频段。姜雨提供的特征码库发挥了关键作用,新发现了十一个隐藏信号源。
“地下停车场b2层的休眠设备已被清除,”伊莎贝尔汇报,“另外两个地下通道的信号源也定位了,但位置在瑞士军方使用的通信管道内,我们无法进入。”
“军方那边协调得如何?”林微光问。
“拒绝了我们的介入请求,但他们保证会加强内部监控。”周景明调出军方回复的邮件,“措辞礼貌但坚决,这是他们的主权问题。”
又一个不可控因素。林微光看了看时间,距离陈逸帆的测试还有两小时三十分。
上午七点,各国代表团开始陆续抵达。中国代表团的车辆在警车护送下驶入地下停车场专用入口。林微光作为技术顾问随行,但她提前下车,进入指挥所。
“陈逸帆离开酒店房间,前往餐厅用早餐,”监控小组报告,“他看起来轻松,甚至和侍者开了玩笑。”
“继续监视。”
上午八点,大会开幕式准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主会场内,工作人员调试着同声传译系统、投影设备、表决系统。这些系统都依赖无线通信,如果遭到干扰,大会将陷入混乱。
伊莎贝尔启动了主动防御系统:一百二十个小型中继节点分布在会场各处,形成一个自愈的通信网络。即使部分节点被干扰,网络也能自动重组,保证关键通信不中断。
“量子跳频协议已加载到所有节点,”伊莎贝尔检查着状态面板,“备用混沌算法就绪,可以在05秒内切换。”
上午八点三十分,陈逸帆返回酒店房间。监控画面显示,他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箱,连接上酒店的网络端口。
“他在激活设备,”技术团队分析数据流,“设备通过酒店网络连接互联网,但流量加密。我们无法知道具体内容。”
“能阻断网络吗?”
“可以,但会引起他的警觉。”
“那就让他连接,但监控所有出入流量,尝试模式分析。”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距离测试还有十五分钟。林微光发出指令:“启动第47号伪装干扰模式,覆盖陈逸帆酒店所在区域。”
伊莎贝尔启动了干扰程序。屏幕上,代表干扰信号的绿色波纹开始扩散,频率和强度都模拟了日内瓦湖区特有的电磁噪声。
酒店房间内,陈逸帆面前的设备屏幕突然出现波动。他皱起眉头,调整了几个参数,但波动持续。他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手表,似乎在犹豫。
“他在怀疑,”周景明分析,“但还没有确认是人为干扰。”
陈逸帆站起身,走到窗边,用望远镜观察会议中心方向。然后他回到设备前,关闭了当前连接,启动了另一个频段。
“他切换到了78ghz卫星链路,”伊莎贝尔监测到新的信号,“但信号强度只有之前的30,可能是备用通道。”
“干扰有效,他被迫暴露了备用方案。”
上午九点整,测试时间到。陈逸帆没有发送预想中的密集测试信号,而是只发了一个简短的脉冲,然后静默。
“他在等什么?”林微光问。
“可能是在等待确认信号,或者”伊莎贝尔突然警觉,“不对,这是触发信号!他在激活某个预设程序!”
话音刚落,指挥所的大屏幕突然警报声大作。监测系统检测到会议中心周边同时出现二十七个活跃信号源,分布在三个方向,形成合围之势。
“攻击提前了!”伊莎贝尔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所有节点启动量子跳频协议!启用主动干扰压制!”
但攻击比预想的更猛烈。二十七个信号源不是独立的干扰设备,而是协同工作的网络。它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轮流攻击不同的频段,让防御系统疲于应付。
通信质量曲线开始下跌。虽然量子跳频协议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攻击者迅速调整策略,开始针对跳频序列的切换间隙进行精确打击。
“他们在学习我们的跳频模式!”伊莎贝尔额头冒汗,“虽然量子随机理论上不可预测,但切换过程有毫秒级的间隙,他们抓住了这个窗口。”
“缩短切换时间!”
“已经在做,但硬件有极限”伊莎贝尔突然停顿,“等等,有一个信号源的行为模式不一样。”
她放大其中一个信号源的数据:这个设备没有参与协同攻击,而是持续发送着一种特殊的调制信号,像是在广播什么。
“解码那个信号。”林微光下令。
技术团队快速分析,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信号中隐藏着加密的坐标信息,每隔十秒更新一次。坐标指向会议中心内部,具体位置是——主会场侧厅的媒体设备间。
“这是内应的信号!”周景明立刻联系会场安保,“侧厅媒体设备间可能有内应,正在向外发送定位信号。”
安保人员迅速赶往侧厅,但在他们到达前,信号突然中断。设备间内,一名媒体技术人员被发现昏迷,他携带的设备已被破坏。
“内应被灭口了,”周景明接到报告,“或者,他完成了任务。”
什么任务?林微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检查主会场的所有电子设备,特别是那些昨天才安装或调试的!”
命令下达,会场技术人员开始紧急检查。十分钟后,一个惊人的发现传来:同声传译系统的备用发射器中,被植入了一个微型设备,能够接收特定指令,然后在翻译信号中叠加人耳难以察觉的次声波频率。
“次声波会影响人的神经和平衡系统,导致头晕、恶心、恐慌,”伊莎贝尔解释,“如果在大会进行中激活,会场会陷入混乱,引发踩踏事故。”
这才是真正的攻击目标:不是瘫痪通信,而是制造恐慌和混乱。
“清除所有可疑设备!加强所有进入会场的设备检查!”
上午九点四十分,距离大会开幕还有二十分钟。第一波攻击被遏制,但代价巨大:防御系统消耗了30的储备能量,三个节点过热停机,技术团队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已经到达极限。
更糟糕的消息从新加坡传来:突袭行动虽然缴获了大量设备,但主要嫌疑人逃脱,可能已经离开新加坡。
“他们可能正在前往日内瓦,”周景明分析,“或者去南极,或者已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上午九点五十分,林微光收到姜雨的紧急通讯:「陈逸帆的真正目标不是会场,是国际电信联盟的数据库中心,就在会议中心地下三层。他计划在大会开幕时,趁安全力量集中在会场,潜入数据库中心植入后门程序。」
“数据库中心?那里有什么?”
「全球通信标准的原始数据、各国频谱分配记录、还有即将发布的5g advanced和6g技术规范的初稿。如果这些数据被篡改或窃取,将影响未来十年的通信技术发展。」
这才是“破晓行动”的核心:不是破坏一场会议,而是篡改通信技术的未来走向。
“数据库中心的安保如何?”
「常规安保,但今天大部分人力被调往会场。陈逸帆有伪造的itu工作证,可以进入。他计划在九点五十五分行动,开幕式音乐响起时动手。」
只剩下五分钟。
林微光立即联系itu安全主管,但电话占线。她转向周景明:“派人去数据库中心!同时,通知所有出入口安保,拦截陈逸帆!”
“但我们现在没有他的实时位置”
“他在酒店退房了,”监控小组突然报告,“五分钟前离开,乘坐出租车,方向会议中心。”
“通知所有安保人员,寻找一个亚洲男性,四十七岁,戴金丝眼镜,可能携带黑色金属箱。”
命令下达,但时间太紧了。九点五十三分,开幕式音乐响起,大会即将开始。主会场内,各国代表已经就座,秘书长正在走向讲台。
地下三层,数据库中心入口,安保人员刚刚接到警告,正准备加强检查。一辆itu内部使用的电瓶车驶来,车上的人出示工作证——正是陈逸帆。他换上了itu工作人员的制服,金属箱放在脚边。
安保人员核对证件时,陈逸帆突然按下箱子上的按钮。一股强烈的电磁脉冲从箱中释放,瞬间瘫痪了入口处的电子设备,包括门禁系统和安保人员的通讯器。
“电磁脉冲攻击!数据库中心入口失去联系!”周景明接到报告。
林微光冲出指挥所,冲向地下三层。伊莎贝尔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小心,他可能还有其他武器!”
电梯停运,林微光从楼梯冲下去。身后跟着两名安保人员。到达地下三层时,入口处一片狼藉,两名安保人员昏迷,门禁系统冒着黑烟。
数据库中心的门虚掩着。林微光示意安保人员守在门外,自己轻轻推开门。
中心内部,巨大的服务器机柜排列成行,指示灯如繁星闪烁。陈逸帆站在一个开放的机柜前,正将一个小型设备连接到服务器背板。
“陈博士,住手。”林微光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陈逸帆没有回头,继续操作:“林总,你来晚了。程序已经上传了80,即使你现在阻止我,也已经有一部分数据流出。”
“我们可以清除它。”
“清除?你们甚至不知道它在哪里。”陈逸帆终于转身,脸上是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这是一个分布式后门,分散在三百个数据块中,只有我知道重组密钥。而且,它有自毁机制,如果强行清除,会触发数据销毁程序。”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陈逸帆说,“西方垄断通信技术标准太久了。‘幻影协议’给了我机会,让我能为亚洲争取话语权。但我发现他们和西方一样,只想建立新的垄断。”
“所以你在帮我们?”
“不,我谁也不帮。我在为技术本身争取自由。”陈逸帆调出一个界面,“这个后门程序一旦激活,可以实时监控itu数据库的所有修改。如果未来有人想通过后台操作影响标准制定,数据会被公开。”
“但你自己就在进行未经授权的操作。”
“这是必要的代价。”陈逸帆看了看手表,“还有三十秒上传完成。你可以现在阻止我,然后永远不知道后门的存在;或者让我完成,然后我们共享密钥,共同监督这个系统。”
两难选择。如果陈逸帆说的是真的,这个后门可以成为监督工具。但如果是谎言,它就是最危险的数据窃取工具。
林微光快速思考。姜雨的情报显示陈逸帆是攻击者,但他现在的行为更像一个理想主义的技术激进分子。
“你为什么要改变计划?最初的‘破晓行动’不是要制造混乱吗?”
“那是我加入之前制定的计划,我没有参与。”陈逸帆坦承,“我加入时,他们承诺的是‘技术透明化行动’。但在阿布扎比工业园事件后,我意识到他们的真实意图。所以我修改了方案,把破坏性后门改成了监督性后门。”
“姜雨知道吗?”
“她不知道。整个‘秋风’小组中,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修改。”陈逸帆顿了顿,“姜雨是个好人,但她太信任组织了。我让她给你们提供情报,是为了让你们阻止其他人的攻击,同时让我完成这个任务。”
原来姜雨的倒戈也在他的计划之中。这个人的心机比预想的更深。
“时间到。”陈逸帆按下回车键,“上传完成。现在,后门程序已经植入,但处于休眠状态。这是密钥的一部分。”
他递过一个加密u盘:“里面是前50的密钥。在我安全后会发送给你。只有两部分密钥结合,才能激活或控制后门。”
“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现在就检查数据库,看有没有数据丢失。”陈逸帆退后一步,“我植入的是只读监控程序,没有复制或修改任何数据。itu的技术团队可以验证。”
耳机里传来伊莎贝尔的声音:“初步扫描显示,数据库没有异常数据流出,但有一个新的隐藏进程,确实像是监控程序。”
林微光接过u盘:“你想要什么回报?”
“保护。‘幻影协议’不会放过叛徒。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研究。”陈逸帆看着她,“你们有能力提供这些。而且,我的技术能力对你们有用——我可以帮你们防御卫星信号攻击,甚至开发反制技术。”
“我需要考虑。”
“我给你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如果你不接受,我会销毁另一半密钥,后门程序将永远休眠,无人能控制。”陈逸帆走向门口,“现在,让我离开。外面的人不会拦我的,对吧?”
林微光通过耳机下令:“让他走,但跟踪。”
陈逸帆离开后,林微光立刻联系itu安全主管和数据库管理员,要求全面检查系统。同时,她让伊莎贝尔团队分析u盘中的密钥部分,确认其真伪。
上午十点三十分,大会开幕式顺利进行,没有发生混乱。防御系统成功抵御了后续的攻击,攻击者在发现无法得逞后,陆续停止了干扰。
中午十二点,初步检查结果出来:陈逸帆植入的程序确实是只读监控程序,没有破坏性或窃取功能。但itu方面要求彻底清除,因为这仍然是未经授权的入侵。
“如果清除,我们就失去了监督的机会,”沈啸在远程会议中说,“但如果不清除,我们就要承担数据安全的风险。”
“我建议暂时保留,但将程序隔离在一个虚拟环境中,监控它的行为,”伊莎贝尔提出折中方案,“同时,我们可以开发一个反制程序,如果它有任何异常活动,立即销毁。”
计划被采纳。itu方面在严密的监控下,将陈逸帆的程序迁移到虚拟环境,并切断了与核心数据的直接连接。
下午两点,林微光接到姜雨的电话,声音焦急:“陈逸帆联系我了,他说他完成了任务,但需要立即撤离日内瓦。他说‘幻影协议’的人已经发现他的背叛,正在追杀他。”
“他在哪?”
“他不肯说具体位置,只说会在今晚八点前给我信号,告诉我如何交接另一半密钥。”姜雨停顿,“林总,我相信他是真心想改变,但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安全逃脱。”
“我们会尽力保护他。你现在安全吗?”
“我在安全屋,但总觉得被监视了。可能只是心理作用”姜雨的声音突然中断,电话里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忙音。
“姜雨!”林微光重拨,无人接听。
“定位她的手机!”周景明立即行动。
两分钟后,定位结果显示:姜雨的手机信号在伯尔尼郊区的一个住宅区最后出现,然后消失。瑞士警方已经接到报警,正在前往该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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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坏消息传来:姜雨的安全屋被闯入,她本人失踪。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但有专业的电子干扰设备残留。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
“是‘秋风’小组的清除行动,”周景明判断,“他们找到了她。”
“能追踪吗?”
“瑞士警方正在调查,但希望渺茫。”
陈逸帆和姜雨都陷入了危险。林微光感到一阵无力。在技术对抗中他们逐渐占据上风,但在隐蔽的情报战场上,对手依然占据优势。
下午四点,南极传来新的消息:货轮终于抵达南极,设备开始卸货。国安部门的人伪装成科考队员,混入了卸货团队。
“设备损坏比预想的严重,”王处长汇报,“那台关键的量子密钥分发干扰器在风暴中彻底损坏,无法修复。但其他设备完好,正在运往预定位置。”
“预定位置是哪里?”
“阿蒙森-斯科特科考站附近的一个无人冰穹,那里有一个废弃的美国研究设施。他们计划在那里重新组装设备。”
“能阻止吗?”
“我们的人会尝试,但南极环境下行动受限,而且不能暴露身份。”
又一个需要等待的战线。
晚上七点,距离陈逸帆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林微光在指挥所等待,同时处理着其他事务:新加坡行动的后续报告、国内试点的最新进展、欧盟禁令的应对策略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一个加密邮件送达,发件人是未知地址。邮件附件是一个加密文件,标题:“第二部分密钥及我的位置。请派人来,我受伤了。”
林微光立即让伊莎贝尔解密。文件里是密钥的后半部分,还有一个坐标——日内瓦湖东岸的一个废弃码头仓库。
“可能是陷阱,”周景明警告,“但也可能是他真的需要帮助。”
“派人去,但要高度戒备。医疗队随行。”
晚上八点十分,行动队抵达仓库。仓库里,陈逸帆倒在一堆旧渔网中,腹部中枪,失血严重。他手里紧握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段留言:
“他们找到了我,但没拿到密钥。密钥在平板里,密码是我女儿的生日。告诉姜雨对不起。”
医疗队紧急抢救,但伤势过重,陈逸帆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呼吸。他的平板电脑被成功解锁,里面不仅有完整的密钥,还有“幻影协议”未来三年的行动计划,以及一份“秋风”小组所有成员的详细档案。
“他用生命换来了这些情报,”周景明查看档案后说,“包括‘秋风’小组领导人的真实身份——我们一直不知道的‘建筑师’。”
林微光看着那份档案,照片上是一个她从未想过的人:国际电信联盟的一位高级官员,负责标准制定,德高望重,几乎没有人怀疑过他。
“是他一直在幕后操纵一切,”沈啸在电话中说,“他利用自己在itu的位置,引导技术标准向‘幻影协议’有利的方向发展。陈逸帆的数据库后门,实际上也是为了监督他。”
一切串联起来了。陈逸帆背叛的不是理想,而是那个扭曲了理想的组织。
晚上十点,林微光站在日内瓦湖边,看着对岸的灯火。一天之内,他们阻止了攻击,获得了关键情报,但也失去了两个本可能成为盟友的人。
姜雨失踪,生死未卜。陈逸帆死亡,用生命传递了最后的警告。而“建筑师”还在暗处,南极的设备还在组装,“幻影协议”的威胁并未解除。
微光不仅要照亮前路,现在还要承受光明背后的阴影。而当一些人选择在黑暗中点燃自己成为火炬,活着的人必须让那光亮延续下去。
手机震动,是伊莎贝尔的消息:“两部分密钥合并成功,监控程序已激活。数据库安全,没有异常。陈逸帆没有骗我们。”
林微光抬头看着夜空,轻声说:“谢谢。”
虽然他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