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本来以为焦炭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可邱秋继续喊来莱安和摩特两个精灵说要製造蒸汽机时，他还是又一次吃了一惊。
他莫泊桑连那些机械有什么用都不知道！他可是看过图纸的。
什么蒸汽机，什么铣床，什么高炉炼铁，这些东西摆在一起，即使是矮人这些工程大师，也没有一个能搞明白的。
“来试试，知道什么是打磨吗？”邱秋说。
莱安和摩特对视了一眼。
邱秋丟给他们一块铁坯，“试一试。”
莱安和摩特闭上了眼睛，伸出纤长的手指，淡淡的绿色光晕从他们指尖瀰漫开来，包裹住一块粗糙的铁坯。在魔法的作用下，铁坯表面的凹凸不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变得光滑如镜。矮人们看得目瞪口呆，这种藉助自然之力的精细操作，是他们纯粹的锻造技艺无法比擬的。
“这”一个年长的矮人铁匠喃喃自语，他抚摸著那块光滑如水的铁块，感受著上面均匀到不可思议的表面，“我们用最好的磨石，最精湛的手艺，也要上数天才能达到这种效果，而且绝不可能如此完美。”
“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邱秋也忍不住讚嘆，“接下来造气缸。”
“气缸？”两个精灵迷惑地重复道，“这个铁坯叫气缸吗？”
“当然不是，”邱秋让矮人们把气缸和活塞先铸造出来。
矮人们立刻展现了他们惊人的天赋，巨大的重锤在于勒的指挥下，將烧红的钢锭锻造成气缸和活塞的雏形。整个山洞都迴荡著鏗鏘有力的锤击声，火四溅，热浪逼人。
但製造蒸汽机真正的挑战在於精密加工。按照现代工艺，製造一个精密气缸需要用到鏜床，通过精密的刀具切削，才能保证內壁的圆度和光滑度。但在这里，这个任务交给了精灵。
“来吧。”
矮人们把打好的零件放到精灵面前。
莱安和摩特再次联手，他们將手掌悬浮在粗糙的气缸內壁上空，闭目凝神。柔和的自然魔力如同温顺的水流，渗透进金属的內部。在魔法的作用下，金属的表面缓慢而稳定地变得平滑，那些多余凸起的部分被魔力抚平，融入到金属整体之中。
同样的魔法也应用在了活塞的製造上。矮人负责锻造出尺寸略大的活塞毛坯，而精灵则负责將其塑形到与气缸內壁完美贴合的尺寸，两者之间的公差小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当矮人们尝试著將活塞推入气缸时，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阻尼感，既顺滑又密不透风，这是他们一生锻造生涯中从未体验过的完美配合。
“这些东西，是为了做什么？”莱安擦了擦汗，看向邱秋。
“一台能够自动动起来的机器。”
“自动？”莱安听不懂，只能继续埋头。
接下来是阀门、连杆、飞轮每一件零件，都在矮人与精灵的通力协作下，以一种接近一次成型锻造的方式被製造出来。矮人的火焰与力量赋予了它们坚实的骨架，而精灵的魔法与细腻则赐予了它们精密的灵魂。
这与现代工业的流水线生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代工艺依靠的是標准化的工具机、精密的测量仪器和严格的品质控制流程。每一个零件都是可以被复製的可替换的工业品。它的优势在於效率和规模，可以在短时间內大规模生產出性能稳定的產品。
而邱秋他们的方式，虽然暂时无法量產，但其成品的精度和潜力，在理论上已经能够逼近现代的標准化工艺。
连邱秋看著都觉得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如果魔法与科技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融合的，那么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很可能將会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或许他们不需要发展出复杂的数控工具机，精灵的魔法加上一些控制条件就能实现更高精度的加工。甚至他们也不需要研究先进的润滑油，一种持续性的魔法附魔说不定就能解决摩擦问题。
甚至超导在这个世界也未必不能实现。
邱秋深深吸了一口气。
蒸汽机的核心在於一个密封的气缸和一个严丝合缝的活塞。蒸汽在气缸內膨胀，推动活塞运动，產生动力。这对气密性的要求极高，任何一点细微的泄漏都会让效率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失效。 然而魔法的力量却弥补了这一点。
如果在光滑的枪管內壁上，用魔法刻出螺旋上升的凹槽，而不是靠矮人凭经验將刀具与刻线对正，手动调整进刀方向，那么弹丸的飞行轨跡將变得极其稳定和精准，射程和穿透力也会大大增加。
他们拿到手里的qbz-191在精度方面和结构方面都做了很大的简化，如果能加上了精灵的技术，很可能可以在小批量生產中最大程度地逼近华夏的工艺。
如此一来，即使是他们现在落后的科技，也能合力製造出蒸汽机以及枪枝做需要的全部部件。
终於，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第一台融合了锻造与魔法的蒸汽机矗立在了洞穴的中央。
莫泊桑连忙跑到这台奇怪的机器旁，不少精灵也围了过来。
这台机器是第一台由精灵参与製造的机器，上面每一个零件都是精灵们亲手打磨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密封的炉子。
“这么一个大铁疙瘩要怎么动啊？”莫泊桑皱著眉。
邱秋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点火，烧旺锅炉！”
焦炭在炉膛中熊熊燃烧，火焰舔舐著锅炉的底部，將清水加热。很快，管道中传来了嘶嘶的声音。
整台机器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金属的接合处发出了嘎吱的呻吟，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莱安和摩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种充满了狂暴能量仿佛隨时都会爆炸的感觉，令他们有些不安。
当蒸汽充满了高压气缸，邱秋亲手推动了巨大的启动阀门。
“嗤——”的一声长鸣，高温高压的蒸汽猛地涌入气缸，推动著那紧密贴合的活塞。活塞带动连杆，连杆驱动著沉重的飞轮。飞轮开始缓慢而稳定地转动，新的蒸汽涌入气缸的另一端，將活塞又推了回去。飞轮依靠惯性，继续转动，完成了完整的一周。
一圈，两圈越来越快！最终，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这台奇蹟般的机器，开始了它有力的心跳。
“掛上传动带！连接到大风箱！”邱秋大喊。
几个矮人七手八脚地將一条巨大的皮革传动带套在了飞轮和不远处那个需要十几个矮人轮流推动的巨型锻造风箱上。
当传动带绷紧的那一刻，奇蹟发生了。
巨型风箱不再需要任何人力，它被蒸汽机带动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力度，开始疯狂地鼓动起来。炽热的白光从锻造炉的炉口喷薄而出，那是焦炭被充分燃烧的標誌。炉內的温度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连空气都发出了被灼烧的悲鸣。
莱安和摩特满脸的震惊。
“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摩特咽了咽口水。他看著矮人们將一块巨大的铁锭轻鬆地吊起，放在被风箱吹得通红的锻炉上，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莱安也愈发地赶到不安。
战败的经歷，已经让莱安认识到，精灵传统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保护自己。但现在，他亲眼见证了一种全新且更可怕的力量的诞生。这种力量不依赖於个人的武勇，不依赖於魔法的天赋，它只需要足够的燃料和冰冷的钢铁，就能无限地复製。
他回想起邱秋之前那些奇怪的黑管子。
培养一名合格的精灵战士，从小训练数不清多少年，费无数金钱打造盔甲和武器，才能成为战场上的主宰。而未来，一个只训练了几个月的农夫，手持这样一支用“蒸汽机技术”製造出来的黑管子，或许就能在百步之外轻易地终结他的生命。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莱安，让他浑身冰冷。
他们输掉了一场战爭，失去了家园，沦为阶下囚。而现在，在敌人的强迫下，他们正在亲手製造一种工具，这种工具將会让他们的敌人变得比以前强大百倍、千倍！
他们正在为自己的种族，打造一副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
精灵还真的有未来吗？
莱安不禁地问了自己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