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颠簸将江辰从昏睡中摇醒。
意识回归的刹那,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江辰顿时闷哼一声,眉心紧蹙。
紧接着,他察觉到了异常。
身下是柔软厚实的棉垫,而非冰冷的碎石泥土,鼻尖萦绕着清雅的檀香,其间还有一丝属于女子的馨香,耳边响起车轱辘转动与灵驹蹄声。
他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女子。
一位气质雍容温婉的中年美妇。
还有一位眉眼灵动、正关切望着他的俏丽少女。
自己竟在一辆行驶的车辇内?
这如同母女般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江辰下意识想要撑坐起来,却牵动全身伤势,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额角渗出冷汗,又无力地跌了回去。
“哎,你醒了?”
“快别乱动,你伤得好重呢!”
那俏丽少女见状,连忙出声制止,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中年美妇也温和开口道:“莫急,你伤势未稳,还需静养。”
江辰强忍疼痛,目光迅速扫过车内陈设与眼前二人。
看她们的样子,不似有恶意,而且周身伤口似乎涂抹某种药膏,传来清凉止痛之感。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薜巧儿快人快语,笑着解释道:“对啊,你从那边山崖上摔下来,被石头埋住了,刚好挡住我们的路。我们把你救起来的。”
“你当时都昏死过去啦,浑身是血,吓人得很!”
“是我娘亲心善,让人把你抬上车救治的。”
说话间,语气带着一丝小小的自豪。
经薜巧儿这么一说,江辰顿时恍然大悟,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过。
他心中顿时涌起感激之意。
若非这对母女出手相救,自己昏迷在荒郊野外,即便不被丘行恭找到,恐怕也难逃伤势恶化或遭遇妖兽啃噬的下场。
他看向薜夫人和薜巧儿,诚恳道:“多谢夫人、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江辰,感激不尽。”
他想起身行礼,却再次被剧痛阻止。
“江公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
薜夫人微微摆手,目光落在江辰苍白的脸上,“倒是江公子,你应该是修真者吧?何以重伤至此,坠落山崖?”
薜巧儿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江辰。
江辰点了点头:“我确是遇到了些麻烦。”
他不想细说,更不愿将这对母女卷入自己与丘行恭的纷争之中。
想到这里,他强提一口气,又想挣扎起身:“夫人,小姐,大恩容后再报,在下仇家或许仍在附近,恐连累二位。”
“况且在下与二位同乘一辇,恐有损二位清誉。在下这就告辞”
“哎呀,说了你别动,你怎么还起来啊!”
薜巧儿见他又要乱动,急得伸手将他按住,嗔道,
“你瞧瞧你自己,站都站不稳,怎么走?”
“你都伤成这样了,谁还会说什么闲话?医者父母心嘛!”
江辰稍一动弹,便觉丹田处传来撕裂般的抽痛,全身筋骨也如同散了架,确实无力独自行动。
他苦笑一下,知道自己现在离开只是送死。
薜巧儿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又不是坏人。”
她语气笃定起来,看向母亲。
薜夫人接过话头,温声道:“江公子不必过于忧虑清誉之事,救人性命,问心无愧。”
“况且,公子乃是凤仪皇族子弟,凤仪国皇族风评素来清正,乐善好施。”
“能与凤仪皇族结此善缘,是我薜家之幸,旁人岂会妄议?”
江辰顿时一惊,望向薜夫人道:“夫人,您怎么知道我是凤仪皇族子弟?”
旁边的薜巧儿接过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是我们给你处理伤口时,见到了那枚凤纹玉佩。”
江辰闻言,赶紧摸向腰间。
果然凤纹玉佩还在。
原来她们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身份有所判断,并更加放心救治。
这玉佩,倒是在无意中又帮了自己一次。
薜巧儿继续说道:“凤仪皇族都是好人,我娘亲常说,凤仪女皇治国有方,皇族子弟也多行侠义。”
“江公子你既是凤仪皇族的人,那我们救你就更没错啦!”
“你尽管在这里安心养伤,不必担心外面的流言蜚语。”
“多谢夫人、小姐信任。”
江辰不再强行要求离开,再次道谢。
心中却暗下决心,一旦伤势稍稳,必须尽快离开,绝不能真将危险带给这对善良的母女。
他重新躺好,闭上眼睛,默默运转太玄经引导龙脉疗伤。
车辇继续平稳前行,朝着西边的碧波城驶去。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
薜夫人与薜巧儿皆是心思细腻之人,见江辰伤势稳定,精神渐复,便时常与他闲谈。
既为解闷,也好奇这位凤仪皇族子弟是如何受伤的。
江辰感念救命之恩,便坦诚相告部分经历,但更多是倾听这对母女的经历。
从母女二人带着哀愁与无奈的讲述中。
江辰逐渐了解了她们的身世与此行目的。
原来,她们来自金沙城。
金沙城地理位置颇为特殊,恰好位于凤仪国、南靖国以及青云宗势力范围的交界之处。
因为这种敏感位置,三方都未将其直接纳入强力管辖。
久而久之,金沙城就成了三不管地带,也是三大势力之间默认的缓冲区域。
城内龙蛇混杂,各方势力渗透,却也颇为繁荣。
她们的家族是城中薜家。
薜家是金沙城中颇有声望的修真家族。
薜家虽不算顶尖豪门,但历代家主修为不俗,且擅长经营几种金沙城特有的灵草生意,家底丰厚,人脉通达。
现任家主薜重锋,为人豪爽仗义,在金沙城口碑颇佳。
然而,两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击垮了这个家族。
薜重锋在一次亲自押送一批重要货物时,于途中遭逢袭击,一行护卫全都战死,薜重锋本人也惨遭毒手。
薜家本就人丁不算兴旺,嫡系一脉更是单薄。
薜重锋一去,只留下妻子与独女巧儿。
薜夫人一介女流,虽有周才和刘堂相助,但面对内忧外患,深感独木难支。
金沙城已非安全久留之地。
万般无奈之下,薜夫人想起了丈夫生前一位过命的结拜兄弟。
此人早年与薜重锋一同闯荡,如今已是碧波城的副城主,手握实权,颇有势力。
当年两人意气相投,曾许诺将来各有子女,便结为姻亲。
后来薜夫人生下巧儿,那位副城主则得了一子,年岁相仿,便敲定了这指腹为婚的亲事。
“如今家道中落,前路茫茫。”
薜夫人语气平静,但眼中深藏的悲恸与无奈却难以掩饰,“我现在只想为巧儿谋个安身之处,借助义兄之力,查清她父亲遇害的真相。”
“后面车辇所载,除了一些细软,大半是早年便为巧儿备下的一点嫁妆。”
薜巧儿听到“嫁妆”二字,俏脸顿时飞上两片红云。
她扭捏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衣角,声音轻细:“娘亲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少女情怀,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夫婿,既有忐忑,也有一丝期待。
江辰静静听着,心中了然。
这是一对失去依靠的可怜母女,前往碧波城寻求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