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刚到庄府门前,门房一见是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连忙迎了上来。
这段时间陈景与庄涛往来频繁,关系好的象是亲兄弟一般,因此庄府上下早已对陈景熟得不能再熟。
如今陈景到来,门房无需通报,便直接将陈景引向偏堂。
陈景刚在偏堂落座,还未坐热,外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景弟?”
庄涛从内院走出,见陈景坐在椅子上,随即露出笑容,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涛哥,出事了。”
陈景站起身来,直接说着:“刘家……死人了。”
这句话一落,庄涛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整个人明显一震。
接着庄涛没有再多问一句,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陈景的手腕,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话音刚落,不等陈景回应,庄涛便拉着他径直朝府内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庄涛反手关上房门,亲自给陈景倒了杯热茶,这才在他对面坐下。
此时陈景也没绕弯子,放下茶杯,直接出声说道:“涛哥,你之前提醒我的事,应验了。”
“今天我刚从寒江上游回来,在林间岔路口,撞见刘家的人被伏击。”
“刘家的人被伏击了?”
庄涛闻言,身子猛地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迅速收敛,沉声道:“看来是有人先动手了。”
此时陈景敏锐捕捉到庄涛话里的关键信息,眉头不由得拧紧,直截了当地问道:“涛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对付刘家?”
庄涛见陈景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也不再隐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我也不瞒你。”
“内城三家拢断城外修炼资源,处处欺压我们外城武者,所以我就联合了一批外城兄弟,准备给他们添点麻烦,”
庄涛语气一顿,又补充道:“不过今天这次伏击,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还在筹备阶段,没安排任何行动,多半是其他同样对三家不满的势力抢先出手了。”
说到这里,庄涛抬眼看向陈景,目光变得无比恳切道:“景弟,你天赋出众,年纪轻轻便踏入二血境,实力在暖房宴上大家有目共睹。”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添加我们。人多势众,拧成一股绳,才有资格和内城三家掰掰手腕,否则,只会被他们一点点碾死。”
听着庄涛的解释,陈景心中一震,没想到庄涛竟在暗中谋划这么大的事。
一时间,陈景沉默下来,思绪飞转。
原本陈景只想专心修炼,等待时机找严鹏报仇,不愿卷入是非。
可内城三家盘根错节,严家背后可能也有三家影子,单凭自己,想撼动他们几乎不可能。
可若添加庄涛这边,便等于彻底站在内城三家的对立面,风险同样不小。
见陈景没有立刻表态,庄涛也不催促,只是缓声道:“景弟,我知道这不是小事,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
“你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不用有任何压力。”
庄涛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想清楚了,愿意添加我们,晚上亥时就到你小院门口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徜若你不想掺和这事,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兄弟情分不变。”
陈景抬眼看向庄涛,见他神色真诚,没有丝毫逼迫之意,心中微微一暖,点了点头:“好,涛哥,我回去好好想想,晚上给你答复。”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琐事,陈景便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庄涛把陈景送到书房门口,又郑重叮嘱了一句道:“切记,路上小心,别被人盯上,也别把这事泄露出去。”
辞别庄涛,陈景转身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一路上,庄涛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思绪翻涌不休。
庄涛曾提到,如今赤岩县的武馆格局,已然在悄然生变。
表面看去,赤岩县依旧风平浪静。
可暗地里,却已暗流汹涌。
最明显的变化,便在武馆的站队上。
刘家刘楚舟拜入八荒院,更是一跃成为内核弟子。
这几乎等同于宣告,外城五大武馆之一的八荒院,已然彻底倒向了内城。
而项凌飞与刘楚舟,言行之间早已以刘楚舟马首是瞻,说是依附刘家,也不为过。
再往深处看,黑鸦门门主屈湛之子,迎娶了内城林家的女儿。
姻亲一成,黑鸦门的立场,也随之落入三家的阵营之中。
如此算来,外城五大武馆里,真正还未与内城三家牵扯上的,便只剩下开山馆、朴刀会,以及自己所在的断江拳馆。
朴刀会走的是半军伍、半镖局的路子,并且与官府有一定的联系,与拢断资源、欺压外城武者的三家,天生就走不到一路。
至于开山馆,更是一贯独来独往,对这些纷争避之不及,能不掺和,便绝不掺和。
念头转到这里,陈景的心不由得一沉。
内城三家的势力,已然在外城悄然合拢成网。
断江拳馆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可一旦三家彻底掌控外城,这张网收紧之时,断江拳馆绝无可能独善其身。
至于不管庄涛转而投向内城?
陈景心中冷笑一声,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不通。
且不说自己与庄涛之间的情分,单单从现实来看,一旦倒向内城三家,他日自己想要报仇,只会变得更加遥遥无期。
内城三家之间的关系,本就盘根错节、稳固如铁。
严鹏又是屈湛极为看重的弟子,一旦自己对严鹏动手,屈湛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而屈湛背后,还有林家。
到那时,严家、黑鸦门、林家三方联手,自己非但报不了仇,反而会被死死压住,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局势走到这一步,退让,只会让敌人越站越高。
想到这里,陈景眼神一凝,心中再无尤豫。
与此同时,内城刘家府邸的偏厅内,气氛却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被伏击的刘家子弟,凡是尚有一口气的,皆已被同伴拼死救回,此刻横七竖八地躺在担架上,衣衫染血,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浓重的血腥味在偏厅中弥漫开来,令人心头发寒。
刘楚舟一身锦袍立于厅中,衣冠整肃,却掩不住眉眼间翻涌的寒意。
他才刚从八荒院返回,便听闻手下在城外遭伏、药材被尽数劫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损失,而是赤裸裸地打刘家的脸。
“说清楚。”
刘楚舟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伏击你们的人,是什么来头?一共多少人?”
其中一名子弟艰难地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破风般的声响,几乎是拼着命挤出话来道:“是……一群黑衣人……蒙着脸……人数有二十个……下手……狠毒……”
“除了他们,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刘楚舟眉头微动,语气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比如路过的武者,或是可疑的身影。”
子弟的目光渐渐涣散,象是在拼命回忆什么,片刻后才断断续续道:“有……有个身影……躲在树后……看不清脸……不确定……是不是一伙的……”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咳嗽起来,黑血顺着嘴角溢出,身躯剧烈抽搐,气息瞬间衰弱下去。
听到这里,刘楚舟的眉头彻底拧紧。
一个模糊的旁观者?是敌方的眼线,还是恰好路过的闲人?
接着刘楚舟又追问了几句,可那名子弟已然油尽灯枯,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其馀几名伤势稍轻的子弟,当时也被黑衣人冲得阵脚大乱,只知对方人多势众、出手狠毒,其馀细节一概不清。
“够了。”
刘楚舟面色阴沉,抬手一挥。
“先把人带下去,请最好的医师,全力医治。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道:“另外,给我查!”
“城外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不论是谁,有任何线索,立刻回报。”
“是!”
随从们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抬着担架退了出去,偏厅内这才恢复了几分死寂。
就在此时,一名一直候在旁侧的小厮上前一步,躬身低声道:“公子,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说。”
刘楚舟的目光仍停留在地面那摊尚未干涸的血迹上,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是关于断江拳馆陈景的。”
小厮压低声音道:“此前您让属下传话,邀他近日来府中一叙,可直到今日,那陈景既未登门,也未派人回话。”
“看样子,是根本没打算投靠咱们刘家。”
小厮察言观色,见刘楚舟心绪不佳,立刻顺势煽风点火:“此人仗着有点身手,便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我们刘家遭人伏击,正是立威之时,不如将他直接拿下,杀鸡儆猴,让外城那些武者看看,得罪刘家的下场!”
刘楚舟却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算计。
“杀了他?”
“太便宜了。”
刘楚舟淡淡说道:“死人,只能解一时之气,却起不到真正的作用。”
说话间,他冲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立刻上前,奉上一只小巧精致的锦盒。
刘楚舟打开锦盒,几块棕褐色的膏状物静静躺在其中,散发出一股甜腻而诡异的香气。
“这是寿福膏。”
刘楚舟捻起其中一块,语气里透着几分玩味与自得。
“听说是靖岩郡那群商人从洋人那儿弄来的好东西,威力可比寻常毒物强得多。只要染上瘾,终身都离不开它。”
说到这里,刘楚舟轻笑一声,语气却愈发森冷:“项凌飞,你应该听说过吧?两个月突破二血的天才,如今不也被这东西攥得死死的,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小厮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声附和道:“公子高明!用寿福膏控制陈景,既不脏手,又能多一枚好用的棋子,比杀了他强百倍!”
“哼。”
刘楚舟合上锦盒,继续道:“陈景……既然敢不给我面子,那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身不由己。”
“去查清他的行踪,想办法把寿福膏送到他身边。”
“记住,事情要做得干净。我要他自己跌进泥潭,而不是让人一眼看出是刘家动的手。”
“是!”
小厮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快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