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干原本想送一个放大镜给李象,但是找不到高透明度的水晶和琉璃,最后作罢了。
午后请安,李承干求见父亲,他实在想不到该送李象什么礼物,便想着带李象出去玩一天,看集市上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你要出去?”李世民心里烦著,一听李承干的请求,当场就生了几分火气,语气冷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倒好,一天天的没个安生的时候,还出宫去外头转?”
“圣人,十二月乙未是象儿生辰,象儿四岁了,臣都没怎么陪他过生辰。”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句:“前线大战,太安宫里太上皇还病著,国事家事,你是一点儿都不上心,尽在儿女情长上费功夫,妇人之仁。”
真是无妄之灾,他们父子早就达成共识,父亲安排好给李泰造势,时机成熟他上表请辞太子,马上都不是太子了,他还关心个毛的国事。
“太上皇病重,你请辞的事情,要暂时搁置了。”
李承干细细一思索,他前脚请辞太子,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内,皇祖驾崩了,有玄武门的事情在前面,加上皇祖明面上很“宠爱”他,不知内情的人多半觉得,皇祖驾崩是因为父亲执意换掉太子被气死的。
完了,皇祖驾崩之后的一年之内,肯定也无法更换太子,外人会说皇祖一驾崩,他这个太子就给废黜了,说不定是父亲气死了皇祖,然后马不停蹄的更换太子。
父亲好名声,肯定不会干这种有碍自己名声的事情。皇祖丧期未满,又要逢上母亲薨逝,至少贞观十二年之前,他这个太子一时半刻都废不掉。
李承干只觉得头疼的不行,照这样的推理,前世贞观十年他坠马腿瘸,就是上疏请辞太子,父亲多半也不会同意,害怕在史书上留下嫌弃瘸腿太子,逼着太子请辞的名声。
譬如光武帝刘秀,后世不喜欢这人的,就会说对方利用完郭圣通,就一脚把郭圣通踹了,然后逼得刘疆上表请辞太子。
综上所述,父亲就是要废黜他,也会等到贞观十二年之后,至少出了皇祖和母亲的国丧期。
这才贞观八年十二月,还要熬这么多年,造孽啊!
出去玩儿不成了,李承干悻悻而归,回到东宫一边研究从弘文馆借来的书,一边思考给李象准备什么生辰礼物好。咸鱼看书 已发布最辛蟑結
李象从殿外跑进来,黏着父亲坐下,眨巴着眼睛看父亲演算的那一堆符号。
“阿耶每次算完之后,都要烧掉是为何?”
李承乾道:“为父是太子,这些东西不该是储君用心思,让人看见了会引来议论,你阿翁会不开心。”
李象似懂非懂,李承干则是放下笔,抱着儿子过来:“象儿,你的生辰快要到了,想要阿耶送你什么礼物?”
他每年生辰父亲都有给礼物,但从未真的问过他想要什么礼物,李象有些受宠若惊,依在父亲怀里,小心开口:“我不要礼物,我要阿耶陪我就好。”
真是个很好满足的孩子,李承干摸摸儿子的头,可是他终究要离开这里的,最后还是要这孩子失望。
李承干已经打定心思,李象生辰那日告假,不管父亲同意与否,他都要在东宫陪着李象过生辰,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他受罚,这点儿小事,不至于对他用刑,最差的结果就是罚俸禄。
话说李世民看到李承干递上来的奏表,稚子生辰,告假一日,遂将李承干的奏表拿去给妻子长孙皇后看。
“这个承干,现在做事情愈发的没个体统,什么理由都能拿来告假了。”
长孙皇后知道内情,但李世民不知李承干已经同长孙皇后坦白一切。
“人之亲者,莫过于父子人伦。承干爱子,本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世民不赞同:“前线跟吐谷浑交战,我忧心的整夜睡不着,他气定神闲,跟没这回事儿一样,你说这气不气人?”
“二郎,你说建成太子要是知道最后的结果,还会选择同二郎你争吗?”
李世民道:“会的,若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先下手为强。观音婢,你我从秦王府到大兴宫,一开始谁都没想到,会走到玄武门那一步,可到了玄武门那一步,我也好,建成也好,我们都没有退路,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
他们夫妻都是聪明人,长孙皇后这一问,李世民话说到一半,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混账,他同你坦白了?”
长孙皇后轻轻点头:“二郎,当初立太子,你说承干虽为嫡长,但未必贤能,可玄武门那一早上,影响太大了,新朝的新气象,需要一个明君一个太子,重建秩序,治理天下。
那日,你把欣儿那孩子送到我这里来,要我抚养那孩子。承干过来同我请安,我安抚承干,让他不要多想,他反过来安抚我,让我不要为他忧心。
骨肉连心,他表现的越平静,我的心里就越不安,他看出了我的痛苦,便你们之间的交易和盘托出。他说你好好安排他的去处,他请我安心。
可是二郎,自古以来的废太子,都是什么下场,你我都是知道的,你要是真的废了承干,你活着他自然安康,你千秋万代之后,他会是什么下场?”
“观音婢,我知道你心疼承干,可是你难道看不出来,青雀的聪慧贤能远胜承干。
你我这样的人家,一切以江山社稷为主,立储考虑的贤能而非嫡长。
我就不是嫡长,平心而论,我难道比李建成差吗?李建成坐到我这个位置上,他取得的成就,难道比我更高吗?
父亲当年就是立错了太子,我和建成才会走到玄武门那个地步,难道我也要重复父亲的错误?”
这话一出,长孙皇后知道没法继续聊下去了,只能转换话题:“二郎的忧虑倒也没错,可我还是那一句话,废立太子甚重。”
丽政殿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了,李承干演算到一半,身子一颤,手一抖,演草纸“飞”炭盆里了,跳动的火苗瞬间将演草纸吞噬,那一堆乱七八糟,连现代人也未必能看懂的数学符号,随之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