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回来了吗？”陈淮安一边扒着饭，一边含糊地问道。
“回来了！前两天就回来了。”陈月笑着在他旁边坐下，目光落在父亲脸上，带着明显的疼惜，“爸，您这脸咋晒成这样了？跟抹了层锅灰似的。”
胡凤英也捂着嘴笑起来，打量着陈淮安：“可不是嘛！淮安，你这都快赶上非洲黑人了！黑得发亮！”
陈淮安抬手抹了一把脸，不在意地笑了笑：“天天顶着大太阳跑长途，能不黑吗？”
这年头的大货车，出厂都是最基础的版本，驾驶室里别说空调了，连个好点的风扇都算奢侈，标配就是个通风口。
虽然市面上已经有改装空调的服务，但在这年月，开大货车的谁会讲究那个？舒适性？那是想都不敢想的非必要选项。
好在车子跑起来，风从窗户灌进来，倒也还能忍受，何况现在的夏天，似乎也没有记忆中后世那么酷热难当。
“您就别自己跑了！”陈月语气里带着埋怨和心疼，“又不是请不起司机。家里现在有两家店撑着，收入怎么也花不完，您何必非得弄这个货运，还亲自上阵？看看您累的。”
“没事，黑点健康！等冬天猫一冬就捂回来了。”陈淮安宽慰道，“司机一直在招，这不是没找到完全放心又合适的嘛。你以为我愿意跑？出一趟长途，骨头都能散架。”他想起什么，问道，“青青和你小妹呢？怎么没见着？”
“她俩还在家睡懒觉呢，天热，早上起不来，我就让她们待家里了。”陈月回道。
陈淮安点点头。天热起来后，他家三楼那现浇的屋顶就成了天然的“保温层”，屋子里比外面还闷热。陈月早就搬回了自家住。反正现在天亮得早，早上在家吃完早饭再去店里也完全来得及。早上有张强他们在店里照应，唐诗雅也一早就会过来，不用她赶早去开门。
正说着，二女儿陈雨从店里走了出来，喊了一声。
“哎！回来了！”陈淮安笑着应道，指了指旁边那个还没拆开的大包裹，“那里头有爸从魔都给你们买的东西，给你和你姐、小妹都买了新鞋子和外套，我看那边年轻的姑娘们都穿这种款式，挺洋气的，就捎回来了。”
陈月听了，又是暖心又是无奈，嗔怪地看了父亲一眼：“您又乱花钱！缺什么我们自己不会买吗？又不是没衣服穿。”
“今年新出的样子，跟咱们这边不一样。”陈淮安解释道，语气里带着点献宝似的得意。
陈月“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催促道：“那您快吃吧，吃完早点回去歇着。今儿还出车吗？”
“不出，在家好好歇几天。”陈淮安道。自从物流公司开张，他就没怎么正经休息过。
“那这货车”
“等等周师傅会来开走。车上还拉了一台冰箱和两台壁挂式空调回来。”
“壁挂空调？”陈月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带着不赞同，“那得多贵啊！爸，您真是有钱就烧得慌！先不说买不买得起，那电费咱们用得起吗？再说咱家地下室一点儿都不热，晚上睡觉还得盖薄被呢！”
“就是就是！”胡凤英也在一旁帮腔，脸上却笑得开心，“你家那房子冬暖夏凉，花那冤枉钱干啥？”
吃过饭，陈淮安起身往店里走去。胡凤英等他走远，立刻美滋滋地拉过那个较小的包裹，麻利地解开。里面没什么稀罕物，是两双女式皮凉鞋，还有一些香烟、白酒和包装漂亮的糖果。
她拿起一双凉鞋，左右看看，喜滋滋地脱下脚上那双快磨破的塑料拖鞋，把新鞋套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嘿！这皮子就是软和，穿着得劲儿！比那塑料片子舒服多了！”她瞥了一眼旁边始终沉着脸不说话的柳大山，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你呢！一天到晚拉个驴脸给谁看？老娘嫁给你大半辈子，连双袜子都没见你给我买过！再看看你女婿，多孝顺？哪次出门不惦记着家里？也就是淮安脾气好，不跟你计较，换个人，早不拿正眼瞧你了！”
柳大山被说得脸更黑了，狠狠嘬了一口烟，扭过头去。哪个当爹的，能坦然接受自己小时候的玩伴，转眼成了自己的女婿？还想要老子用热脸去招呼他？这一辈子狗东西都别想了。
“爸，您坐这儿，凉快。”陈月见状，连忙从柜台里拿了一片西瓜递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她朝大门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爸，跟您说个事柳姨回来了。”
“谁？”陈淮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如眉。”陈月朝店铺大门外努了努嘴，“您没看见对面在盖房子吗？”
陈淮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注意到店铺正对面的空地上，已经立起了砖墙的雏形，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那是她盖的？”他有些诧异，看到大女儿点头，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日子他出门时，那片地还空着呢。这才出去跑了十来天，柳如眉就跑来盖房子了？她不是应该缩在老家的县城里吗？
陈淮安心念电转。这女人哪来的钱？如果她真藏了私房钱，当初也不至于落魄到去县城摆摊卖煎饼，更不会那么快就急吼吼地另找男人。在城里买地皮盖房子，看那面积不比他的店铺小，没个几万块钱根本下不来。
“就您上次出门没两天，就开始动工了。”陈月答道。
“她哪来的钱？”陈淮安追问。
陈月脸上露出一种古怪又带着点讽刺的笑意，声音压得更低：“她不是又找了个男人么。”
“行了，她的事，跟咱没关系，不用搭理。”陈淮安摆摆手，不想多谈。
“不是，爸，重点不是这个。”陈月往前凑了凑，眼神里带着八卦和一丝不可思议，“前两天，就她那个小姨娘从老家过来做客，说柳如眉现在找的这个男的，就是当初本来是要介绍给蔓蔓的！”
陈淮安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这命运兜兜转转的，也太离奇了些。怎么好像柳家非得有个女人，要跟那家子扯上关系？
“还有呢，”陈月继续道，声音里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听说之前柳如眉是跟那个叫郭明轩的处对象，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柳如眉跟他爸就是那个叫郭成建的勾搭上了！这事儿在老家都传成笑话了，说郭成建为了柳如眉，还跟原配离了婚！”她顿了顿，眼神瞟向对面工地，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不过我这些日子偶尔看见柳如眉在那边转悠，看她那身形走路的样儿感觉，她好像是怀上了。”
陈淮安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她怀不怀，跟谁怀，都是她自己的事。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瞥了一眼那正在新盖的房子。
这贱人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盖房子，还要盖在他家店铺对面，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脸和他家当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