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一大家子，一直住到大年二十七才动身回去。陈淮安提前备好了年礼，几只肥嫩的鸡鸭鹅都用草绳捆好脚，装在竹筐里。柳家人推辞不过，只得欢喜收下——这些肉食足够他们过年期间享用了，能省下不少采买的花销。
搬到市里后，过年反倒比在村里清静许多。亲朋好友那也不会登门的，不必像在乡下时要准备一大堆菜肴招待上门拜年的亲友。
两家游戏厅大年三十都歇业一天，但店里还得有人照看。张强和几个伙计自愿留下值班，陈淮安提前给了他们采买年夜饭的经费，还特意给每人封了个百元红包。厚厚的红包捏在手里，几个年轻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游戏厅定在大年初一开门营业。陈淮安盘算得明白：过年这几天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孩子们兜里都有压岁钱。得趁他们开学前，把这些零花钱都吸引过来。等正月过完，生意肯定要淡一阵子。
年初二一大早，陈淮安就带着柳蔓蔓回娘家拜年。他特意选了上好的烟酒和点心，给柳家三兄弟每人包了十块钱红包，又单独给岳母胡凤英准备了个厚实的大红包——整整五百元，用红纸包得方正正。胡凤英接过时，眼角笑出了细密的皱纹。
在柳家吃了顿热闹的午饭，见大舅子柳成勇还没回来，陈淮安就带着柳蔓蔓告辞了。他心里惦记着二闺女陈雨，想多陪陪孩子。等明天出门给外地朋友拜年回来，二丫头早就去学校了。
想到这里，陈淮安不禁轻叹。他也想多陪陪家人，可生意上的应酬耽误不得。做货运物流这一行，人情往来光靠电话里说几句客套话可不行。朋友间的交情，得靠经常走动才能维系。若是连面都见不着，单凭一个电话，实在说不过去。
他仔细盘算要拜访的客户朋友，天南地北的分布各地。若全程坐火车，等走访完一圈，正月都要过完了。这年头的绿皮火车速度慢，不像后世有高铁，千余公里朝发夕至。最后他只好铺开地图重新规划，在几处偏远的目的地标上飞机符号。虽然要多花些钱，但能节省不少时间。
从大年初三开始，陈淮安就带着柳蔓蔓踏上了拜访客户的旅程。一路舟车劳顿，直到大年十三傍晚，两人才乘坐航班抵达省城。若是从首都坐火车回来，少说也要两天一夜。他们在省城找了家干净的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就被柳蔓蔓给拉到了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两人做了全面检查，从诊室出来时，陈淮安长长舒了口气——他一直担心前妻柳如眉会暗中做什么手脚，现在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总算放心了。
转头看见柳蔓蔓蹙着眉头，他笑着宽慰：“没事，就是有些宫寒，不算什么大毛病。医生说了，不影响生育。怀孕这事讲究缘分，有人一次就中，有人要等上几年，都很常见。”
“肯定是从前冬天用冷水落下的病根。”柳蔓蔓撅着嘴，语气里带着埋怨，“都怪那个老虔婆！我要是真不能生，等她百年之后，非去她坟前理论不可！”
想起在娘家的日子，柳蔓蔓心里就发堵。一大家子的衣服，一天换洗下来都不知道多少件。每天一早上的时间，她都在院子里埋头洗衣服。夏天还好，到了寒冬腊月，双手浸在刺骨的冷水里搓洗衣物，手指冻得通红发僵，那种滋味确实遭罪。
“尽说傻话。”陈淮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心里明白小妻子在娘家吃了不少苦，“走吧，看看大波到了没有。”
柳蔓蔓脸上飞起红霞，低声道：“那回去后我们多努力。你和大波约好了吗？”
“约是约了，不过他住得离军区医院远，不知能不能准时到。”
两人在军区大院门外的梧桐树下等了约莫一刻钟。初春的寒风依旧凛冽，柳蔓蔓忍不住往陈淮安身边靠了靠。终于看见黄海波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怎么才到？”陈淮安问。
“师父哎，您也不看您什么时候呼的我！”黄海波从兜里掏出香烟递过来，又麻利地划着火柴给陈淮安点上，“我一收到传呼就往公交站赶，等车等了老半天。想着您在医院检查，应该不着急，就没舍得打车。”说着又朝柳蔓蔓笑着点头：“师娘好。”
“王律师那边有消息了吗？”
黄海波脸上绽开笑容：“还没开庭的信儿。前儿个我去拜访秦主任，他说案子还压着没往法院送，让我别着急。案子基本已经调查清楚了，现在这么拖着，说不定拖到最后，我连牢都不用坐了。”
陈淮安点点头。黄海波现如今是取保候审，自从被羁押那一刻开始，已经算是进去坐过牢了。“王律师预估会判多久？”
“他说我积极配合调查，退缴了所有非法所得，估计三年以下。不过师父，到时候罚款可能还得向您周转些”
“钱的事好说。”陈淮安摆摆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人不用再进去，罚点钱不算什么。黄海波要是真进去了，货运这摊子事就得他亲自盯着，那才真是因小失大。
他这个人说句实在的话，就是怕麻烦！
属于那种小富即安的人，这样的性格都伴随了他一生，让他去改变，也很难去改的。
只要是不麻烦的话，他还是乐意去挣钱的。
否则的话，上一世那挣大钱的机会，也并不是没有过，可是最后呢，都被他给拒绝了。
“走吧，找个小馆子边吃边聊。”陈淮安招呼道，“刘师傅那边施工队进场了吗？”
“初八就带人来了，地基已经夯实，现在开始砌墙了。照这个进度，再有个二十多天，就能够全部结束了。”
陈淮安满意地点点头。盖瓦房确实快，地基铺层碎石，往上砌砖，墙体几天就能立起来。主要是上梁盖瓦费些工夫。他们不盖楼房，就建二十多间平房宿舍，给货车司机们歇脚用。
这些司机师傅都是从市里招来的，要是回来得晚，总不能让人家连夜从省城赶回市里。有了这些宿舍，他们就能在省城好好休息。不过陈淮安估计，这帮司机一旦干起来，恐怕一年到头都要在路上跑了。既然踏进了这一行，肯定是有活就接，不会停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