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鸣扬声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方才送信的刚到,主母运送过来几十车过冬的棉服也一并送到了,将士们今年便不用苦熬寒冬了。”
“当真?”
陆长鸣朝外指了指,“军队还在营外候着呢,您看。”
裴砚之拿过他手中的信,仔细叠好收入怀里,随即挑开帘子走了帐外。
军营里果然整齐停着几十车满载的棉麻,虽说仍不足全军之用,但加之他们从池州取来的,这个冬季总算没有那么难熬了。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很快全军皆知,主公要做父亲了,主母已怀有身孕了。
燕州即将迎来小主子,这消息比什么都能振奋军心。
太康十四年,二月十六,除夕前夕。
清早春枝下地时,踩得积雪咯吱作响,风过檐下,扑簌簌震落枝头碎雪。
春枝呵了口白气,急忙小跑到屋内,此时纪姝也起身。
今晚便是除夕,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是燕州的主母,今明两日怎么也该回裴府去住。
春枝扶着她缓缓坐下,从身后看,依旧是纤腰袅娜,若不细看,尚不明显已有身孕。
见夫人神色慵懒困倦,轻声道:“咱们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听说君侯在前线势如破竹,打得敌军节节败退。”
纪姝闻言也也只是面色淡淡,只吩咐道:“过年了,给下人们多发两个月的月钱吧,这一年大家也都辛苦了。”
春枝笑着道:“那婢子代他们谢过夫人了,这下大伙们也可以过个好年了。”
梳好发髻,用过早膳,一行人乘上马车便往裴府去了。
裴夫人早就知她今天会回来,还未到门口,便见到了常嬷嬷,看到马车,她快步上前,先是行了礼。
她仔细打量了纪姝的脸色,见面色红润,脸颊比起之前丰盈了许多,便笑道:“老夫人一早便盼着了,特意让老奴在这等着呢!”
纪姝含笑问道,“母亲身子可还好?”
常嬷嬷眼底笑意更深:“好着呢,尤其是想到明年夏天便可以抱上孙儿,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一行人边走边往里说话。
常嬷嬷将一应物品送到了文心阁,便回去复命去了。
纪姝推开西苑的寝屋,扑面而来便是熟悉的场景,不过只是离开两三个月,怎么感觉象是离开了很久。
看到那扇屏风,铜镜,往日那些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了眼前。
她不知道旁人是否如此,明明只要不提及他,便觉得没什么。
但只要触到与他相关的旧物,内心深处便隐隐发闷。
纪姝走进屋内,细细端详了一番,最后到妆奁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浮起一抹苦笑。
春枝将这两日需要的物品全部归置妥当,捧着一物道:“夫人,这个我们上次走时没带走,这次要带吗?”
纪姝扭过头一看,眼眸微动,她手中拿着并不是别的,正是上次裴砚之送给她的那把雕刻宝石的匕首。
春枝将东西递过,她拿起一看,东西还和她走时的一模一样,低低道:“留着吧!”
“是。”
到了晚间,纪姝带着春枝去了福寿苑正厅。
魏蘅坐在椅子上,哪怕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她掌心依旧冰凉。
裴行简坐在一旁,仿佛未听见祖母和魏蘅的对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风上的画。
“行简?”直到裴夫人唤他,他这才抬起头看了过来。
裴夫人面色微沉,念及今日是除夕,语气缓和:“蘅儿在问你,是初一回魏家还是初二回去?”
话刚落下,魏蘅面色就已经不太好看,人人都知道,初一回门才是正理,初二虽也行,但到底失了面子。
这时,门口传来下人的声音,夫人到了。
自纪姝搬离裴府后,这是裴行简第二次见她,亦是魏蘅在裴府首次见到。
纪姝外披蓬松柔软的狐裘大氅,领口拢住半张下颌,衬得肌肤透亮,眉眼绝丽。
进来后见到老夫人眉眼微弯,愈发美得惊心。
魏蘅暗自吸了一口气,纵使她心中再是不情愿承认,纪姝确实是她见过的女子中最美,她不动声色地看向裴行简。
果然,只见他怔怔地看着纪姝,眸子不再象之前如一滩死水般沉静。
魏蘅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帘,裴夫人见她过来,愈发开心,急忙道:“快过来坐,你如今有了身子,就别讲究那些虚礼了。”
纪姝应了一声,春枝上前解下系带,将大氅接过退至一旁。
她今日穿着极其应景的一袭红色衣裙,裙身绣着大片的海棠花,花瓣层层叠叠,行走时花影摇曳,仿佛随时要盛开来。
唯有肚子微微隆起,显露出不同。
裴行简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上次见面还看不出来,如今快有四个月了吧。
他心中蓦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滋味。
魏蘅垂眸起身,那声“母亲 ”唤得柔顺躬敬,仿佛已练习过无数次。
纪姝很是自然地受了这声“母亲”,语气温和道:“我今日出门仓促,未曾备礼,下次给你补上。”
魏蘅面色微僵,低低应了声,裴夫人见状满意颔首。
众人坐定后,书桐捧上温热的茶水,裴夫人温声道:“当初行简大婚你不在,正好今日除夕,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听行简说,你与衡儿之前在茺州时便认识?”
“确是见过几面,是吧儿媳?”
魏蘅不敢表露其他,只点点头,安静得过分。
用膳时,裴夫人轻轻叹了一声。
“如今我们在此团聚,却不知你父亲在前线如何了,有没有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纪姝安慰道:“送往军中的物资应当已经收到,想来应当是顺利的。”
裴夫人无奈一笑:“我在信中给他说了你怀孕的事,想来再过些时日,就能收到他的回信了吧。”
纪姝闻言怔住,她从头到尾只想瞒着他,待孩子生下便离开,没想到老夫人已经送去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