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的,”受蕴的回应,伴随更加扭曲、满是偏执和贪婪情绪。
童磨脸上的闲适消失。
“什么?”
“这份欲望是您的,”受蕴道,”对乐受的贪恋,对苦受的拒绝。您深信‘爱欲为苦本’,却又无法抗拒追逐‘乐’的本能,正是这份矛盾与强大执念,我为此诞生。”
说话时,它目光依旧死死黏在琴叶身上。
”我即是您的占有欲。您想拥有一切,掌控一切。”
受蕴语气狂热起来:“而现在我要拥有她。完全地、彻底地拥有她!吃了她吧,让她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她的血、她的肉、她的灵魂都将与我们融为一体。”
“这样,她就再也无法离开,再也无法让您感到一丝一毫的‘苦’她将永远只属于我们。”
这番疯狂而赤裸的宣言,让童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能清淅地感受到受蕴传递来的、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占有欲,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熟悉的是,那确实源于他自身;陌生的是,它被放大、提纯到了如此极端和可怕的地步。
“拒绝,”童磨果断,没有给出理由。
被拒绝的受蕴整个镜面身体的光芒都暗淡了一瞬,它无法违抗本体的命令,但那沸腾的占有欲无处发泄。
于是,它只能更加贪婪地、死死地盯着琴叶。
受蕴沉默地、固执地、疯狂地。仿佛要用目光,将屋内的琴叶,一寸寸地彻底吞噬。
她的所有都是它的。
接下来的几天,受蕴一到夜晚就偷偷摸摸听墙角。导致琴叶总感到一种如芒在背的不适感。
并非具体的视线,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
仿佛空气本身长了眼睛,无论她在做什么,都有种被严密监视的错觉缠绕着她。这感觉让她心神不宁,她几次猛然回头想要逮住对方,但什么都没有。
“奇怪……”她喃喃自语怀疑自我,“是最近太紧张了吗?”
可这种窥视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因为这种莫名的不安,她甚至难得地警剔起来,言行谨慎起来。
童磨不悦地通过意识向受蕴下达命令。那持续不断、汹涌反馈而来的贪婪与占有欲,令他感到过头。更重要的是,琴叶有所察觉。
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
他并不喜欢使用受蕴,这家伙总是过于情绪化和偏执,但眼下这种失控的变化本身,又的确勾起了他巨大的好奇心。这种强烈到几乎能反过来影响他本体的情绪反馈,是他漫长鬼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受蕴极度的不情愿的回应,收敛将琴叶生吞活剥的灼热目光。
童磨感受到股怨愤,是针对他的。这些强烈的情绪,令他恍惚觉得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从出生便能感受到这些。
真是荒唐又有趣。
一周后。
受蕴忠实地执行着监视任务,它喜欢这个任务,喜欢这个女人。
琴叶盯着夜空中的圆月,目光中满是思念。
趴在树枝上上的受蕴对此感到不满,它生气爬下山,溜进屋中融入镜子中,照出琴叶的身影
本来只是在心中默默思念伊之助的琴叶,情绪立马被放大数十倍,当即滑下眼泪,说出心中的想念:“伊之助再等一下,妈妈很快就去找你……”
她果然是这个想法!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受蕴就气到不行。将刚才捕捉到的那一幕景象和那句话,原封不动地、带着一种“你看果然如此”的急切意味,传递回童磨的意识中。
童磨正闭目养神,接收到这信息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未有惊讶。
并不意外。
从一开始,他就没真正相信过琴叶的承诺。她的顺从,她的温柔,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
受蕴激动将琴叶那句反复传递给童磨。
“看到了吗?听到了吗?”
“她永远想着离开!她的心永远在那个人类小崽子身上。她的视线,从未有一刻真正属于您!属于我们!”
童磨面无表情地接受着。
受蕴激动得唾沫横飞,“信任是虚无的,承诺是脆弱的,唯有吞噬是永恒!”
它盯着窗边的女人,眼神越发灸热贪婪,“吃了她吧……让她血肉与我们融为一体。让她的灵魂只能凄息在我们的体内。”
“这样,她就再也不会背叛,再也不会离去,她的温暖将只属于我们,这才是真正的拥有。”
受蕴讲着一劳永逸的占有方式,试图说服童磨
“我拒绝。” 童磨拒绝,生出些微烦躁。
“为什么?!” 受蕴爆发出高亢的质疑,镜面身体剧烈震颤,仿佛要碎裂开来,“这不是您一直以来对待珍贵事物的方式吗?将她们融入身体一起永生。”
“您还在尤豫什么?”难道您不渴望完全拥有她吗?这份灼烧着我们的欲望,就是最真实的。”
它无法理解,这份源于本体的、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为何会遭到本体如此坚决的否定。这就象左手疯狂地想抓住,而右手却死死地按住左手。
受蕴的诘问令童磨沉默。这份具象化的贪欲做不了假,但吃掉这个选项,却让他本能地排斥。
为什么?
受蕴不依不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试图说服、欺骗本体:“您是在怜悯吗?不,您没有这种感情。您是在享受追逐的过程吗?可过程总有尽头,唯有结果永恒!”
“吃掉她,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在受蕴这连绵不绝的疯狂轰炸下,童磨烦不胜烦,脱口而出,“吃掉就意味死亡,死了就再也无法看到了。”
疯狂状态的受蕴骤然安静。
童磨脸上瞳孔骤然收缩。
刚才……那句话……是他说的?
死亡?
再也无法看到?
巨大的自我怀疑和认知冲击,令这位上弦鬼陷入长久的沉默。
“收到您的新命令,”受蕴声音平静完全听不出前一秒的疯狂,“舍弃吞噬这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