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归题目光森冷,如利刃出鞘,死死盯着秦修远,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接连受挫的秦修远原本以为这个落魄的侯府夫人会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竟会露出如此吃人的目光,一时愣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时,沉归题已经转身面对瑟瑟发抖的泥人摊老板叮嘱他赶紧包好了所有的泥人,甚至忙着离开。
挡在自家夫人身前的清茶也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严厉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护着。
“秦少爷,你伤成这样,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清茶自以为是的挺直腰杆,摆出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
“好好好!”秦修远连说三个好字。“沉归题,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知道秦家为什么姓秦。”
沉归题已经接过店家递来的盒子,对于秦修远放的狠话无动于衷。
“走吧。”
她原本还想在东大街逛一逛,如今是半点心情也没有了。
秦修远被小厮扶着站起身,没了继续追赶的心思,只剩眼神死死的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跟汝阳侯府斗下去眼前突然晃过一把折扇,身形一转,陆炼修已经似笑非笑的站在了他的对面。
“你怎么在这儿?”秦修远凤眸微眯,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大家同在京城的商圈里混,秦修远对陆炼修的花名自然有所耳闻。
陆炼修玩世不恭的挑挑眉,啪的一声将折扇收起。“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听说东大街有杂耍,修远兄要一起去看看吗?”
“不了。”秦修远借着小厮搀扶的力道错身离开,经过陆炼修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炼修顺势转了个身,确定侯府的马车已经离开,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
小厮长安垫脚看了看秦修远离开的方向,“少爷,秦家的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竟然在大街上对一个女子发脾气?也不知道沉夫人说什么了,让他那么生气。”
还能说什么呢?
躲不过是今日最热闹的桃色新闻。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秦修远一大早丢了那么大的脸,还敢在东大街招摇过市。
看来因着此事,他在秦家受了很重的处罚。
“少爷,您看什么呢?人都走远了。”长安等了一会,不明其意。
陆炼修冷哼一声,“回吧,是爷白担心了。”
他们沿着刚才的小路穿过东大街,和沉归题马车擦肩而过。
坐在车辙上的清茶疑惑,扶着车帘的手松了松。
“怎么了?”一直关注外面动静的沉归题立刻察觉,身体靠在车壁上蓄势待发。
刚刚在东大街她敢和秦修远对峙是被逼无奈,现在想起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后怕的。
上辈子她死前秦修远已经接管了秦家,但盐引不再把握在秦家一家手里,以至于秦家家业日薄西山。
沉归题那时候没有和他打过交道,只听说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之前两个人都是在暗处较量,今日秦秋远如此莽撞算是彻底将二人的梁子挑到了明面上。
沉归题心里不可谓不慌张,一时有些草木皆惊。
“夫人,奴婢好象看见陆少爷了。”清茶微微掀开帘子小声回答道。
“陆炼修?”沉归题狐疑的看了一眼窗外,迅速收回视线,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管了,咱们赶紧回去。”
陆炼修是京城的花花公子,此时此刻出现在哪里都不是稀罕事。
马车刚在侯府二门外停稳,沉归题快步从马车上跳下来,迎面撞上从二门出来的一位锦袍男子。
“夫人!”
抱着盒子的清茶担忧的冲过来,焦急的上下打量。
“侄媳妇,你别我这把老骨头撞散架了!”傅五爷拄着拐杖稳住身形,佯装生气的哼哼。
看清来人的沉归题扬起笑脸,带着歉意福礼,“五叔公,好久不见。这些日子侄媳妇忙着绣坊的事情一直没腾出手来前去拜访,今个既然来了,不如留下用个饭再走?”
傅五爷乐呵呵的答应。
沉归题他的眼周围并没见到傅五爷的小厮,便亲自上前搀扶人走进正厅。
甫一坐下,丫鬟便端来了雨前龙井,并着几样点心摆了一桌。
“五叔公,侄媳妇让大厨房做个冰糖肘子,再做个酱鸭并几样时令小菜,您看还要不要再添些?”
傅五爷捋了捋半白的胡须,“就这些吧,玉衡伤了,不好陪着我喝两杯,你再让厨房做几个清淡的,别冲了他的药性。”
沉归题点头笑着应下。
从傅玉衡受伤后,傅家族人只有傅五爷来看过,还送了些东西。
和他一起吃个家常便饭理所应当,但沉归题做不了傅玉衡的主,不好立即答应。
“五叔公,侯爷如今有伤在身,很少来前厅用饭,等会若是没来,也请您谅解一二。”
“这都多少年了?玉衡怎么还在为过去的事劳心费神,一点也没有他少年时的风采!真的是待在家里老气横秋的,比我这个老头子看着还象快要死的人。”
傅五爷手里的拐杖在地上咚咚敲着,对傅玉衡的现状更多的是惋惜。
曾经侯府大半的辉煌都来自于他,如今他却成了侯府没落的元凶。
这次更是因为一时疏忽,将汝阳侯府推上风口浪尖。
沉归题沉默低头。
若是上辈子自己一定会努力维护傅玉衡,这辈子那些维护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傅家的长辈除了已经分家出去的傅三爷,其他人对自己都很好,不曾因为傅玉衡不喜欢自己便对她百般苛责。
可他们越是如此,沉归题越觉得要为侯府做些什么?
上辈子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会在二房和小姑子的得寸进尺下步步退让,最终丧了命。
这辈子她已经想通了该如何面对傅玉衡的弟弟妹妹,却没想好如何跟和善的长辈相处。
“罢了,一个妇道人家撑起侯府已是不易,我又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傅五爷手里的拐杖转了转。
“这次公主的事情,秦家那小子在里头出了不少力,你往后在商界里行走,小心秦家人,后生们难缠的很啊!”
从出事到现在,傅五爷是第一个主动提点自己的人,沉归题但心里划过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