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归题在绣房待到日薄西山才抱着帐目恋恋不舍的离开,又不是侯府里还有硕硕在,她巴不得就住在绣坊的帐房里,随时关注送访的一切动向。
“夫人,这个东大街有卖泥人的,咱们要不要给小少爷买一个?”清茶坐在车辙上,目光搜寻着街上有意思的小东西。
“去看看。”
若是放在上辈子,沉归题一定不予理会。但重活一世,她想将上辈子没有享受过的生活,都享受一遍。
至于泥人也可以看一看,说不定泥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借鉴到绣样上来。
马车应声而停,沉归题掀开帘子落车,带着清茶径直朝着泥人摊走去。
三尺见方的小桌,前面摆了三排架子,分别放着12生肖,12阎罗,七仙女的泥人。
“夫人,看看我的泥人,买给小孩子玩最好了。”摊主热情的揽客,手上捏泥人的动作不停。“夫人有喜欢的可以拿起来看,或者你有要求也可以现在做。”
沉归题点了点头,拿起一个仙女的放在手中查看,清茶盯着12生肖里的小白兔,想着小少爷定会喜欢。
泥人比手掌略长些,刚好手能握住的程度。
小小的一团上捏出大致型状,又用水彩勾画出更细致的脸庞,沉归题手里这个还在。裙摆上画了漂亮的祥云纹,搭配捏出来的五彩飘带,活脱脱画中仙子。
“这纹样倒是漂亮。”沉归题真心夸赞。
清茶看了一眼,“夫人,这些泥人摆在我们绣坊也不错呢。”
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着沉归题待在绣坊里,自然而然的联想到绣坊用来招待宾客的前厅可以多把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吸引客人。
沉归题饶有兴味的侧身,朝着清茶笑了笑。
“你这丫头如今倒是开了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转过身来,袖子一挥。
“老板,你摊子上的这些泥人我全要了,另外明儿个你可有时间去趟汝阳秀坊,我有单大生意想跟您谈。”
泥人既可以用来吸引顾客,也能在上面画些现有的花样,供顾客挑选。
或是多做一些送给在汝阳绣坊买过衣服的顾客,也算是绣坊的一份心意。
老板迅速放下手中的泥团,激动不已的站起身,一时间手足无措。
“当然可以,我这就给夫人包起来。汝阳秀坊啊。”
他手里动作不停,眉头微微皱起,“小的想起来了,开在西大街锦绣巷的对吧?”
“是,明天辰时之后,酉时之前去便是,旁的时辰我不在那里。”沉归题想法颇多,在街边站着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好的好的,小的一定早些去等您。”老板已经将台面上的大部分泥人包好,又从桌子下拿出个木箱子,将包好的一一放进去。
“清茶,给老板结帐。”沉归题迅速的在脑海里查找可以画在泥人身上的纹样,对定制的泥人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清晨站在老板身边,一边盯着他包起泥人,一边熟练的从荷包中掏银子。
恰在此时,一道劲风袭来。
沉归题下意识侧身,朝她冲过来的人影脚步未停,往前冲了好几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气呼呼的走了过来。
“沉夫人真是好手段。”
秦修远面部浮肿,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若不是这说话的声音没变,沉归题差点以为在京都最繁华的街市里遇见了拐子。
经常最近新流言的主角忽而出现,清茶警剔的张开双臂,护住沉归题。
“你在瞎说什么!我们侯夫人岂是你能随意攀附的!”
“我是不是瞎说沉夫人心中有数。”
秦修远这几日诸事不顺。
仕女图的事情是他大肆宣扬的不假,可也没让汝阳侯府就此身败名裂。
听说圣上不过是把汝阳侯叫去皇宫受罚。
可沉夫人对自己的报复实在是过于严苛。
不仅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了浪里白条,还让此事闹得全程沸沸扬扬。
他好不容易乔装打扮回了秦家,又被自家老爷子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请了家法,要不是撑着这口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的气,他早就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了。
沉归题冷笑出声,“秦少爷,这话该我问你吧?败坏公主名声的罪名,你担得起吗?永安公主可是为了国家大义,主动和亲,如此胸襟的女子,你怎么忍心为了一己私欲,抹黑她的名声?
皇上能把我家侯爷请进皇宫,难道真的查不出这流言是因谁而起吗?”
她故意拔高声音,步步紧逼,压的秦修远脸色苍白,跟跄后退。
“秦少爷,这京城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盐引,你凭什么就觉得你有今日境遇是我做的?还是说,你在针对我?针对我们汝阳侯府?”
收到下面的人传信说秦修远去了汝阳秀坊的陆炼修一路驾着马车疾驰而来,没在绣坊找到人,听绣娘说人已经回去了,又掉头一路查找。
没想到在大街上看了一出好戏。
沉归题看起来并不象传说中的那么软弱无能,只知道围着傅玉衡打转。
她那架势,显然可以从容应对今天的突发情况。
“公子,我们不去帮陆夫人解围吗?”小思长风讷讷的张望二人对峙的方向,心里不解。
自家公子火急火燎的为了沉夫人冲出来,怎么这会人到眼前了却不上去?还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可是再不上去让秦修远对这个娇滴滴的女郎发火也不是什么好事。
秦修远瞧那模样可不象个怜香惜玉的人。
陆炼修抬手用扇子遮面,小心的往后退了几步,隐匿在人群里,一幅看戏的架势。
“沉夫人能自己处理,我们此刻出现反倒落人口实。”
从这仅有的几次相交里陆炼修察觉出沉归题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但凡可以自己解决的事,绝不假手于他人。
这边被逼的退无可退的秦修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伸手去扶,样子好不狼狈。
沉归题往后退了两步,嫌弃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
“秦公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有今日境遇,全是你自作自受,但本夫人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小心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