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强左边,
站着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膀大腰圆、光头锃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巨汉,
这是“虎门三杰”中的老大,绰号“狂狮”,以力大无穷、悍不畏死着称,
此刻正抱着一把没有刀鞘、寒光闪闪的开山刀,眼神凶戾地扫视着凤凰城紧闭的大门。
右边,则是一个精瘦如猴、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中年男人,
手里把玩着两把特制的、带有血槽的短刺,
他是老二,绰号“鬼蝠”,身法诡异,擅长偷袭和要害攻击。
沙田的何振坤、大朗的火炮明、寮步的笑面虎陈金发三人,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
他们手下的人被安排去了东线,自己却跟着白沙强过来长安,
既是助威,也是督战,更是分享胜利果实的见证者。
何振坤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建筑,呼吸急促,手心冒汗,
既有对即将到手的“沙田之王”地位的渴望,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
老三的电话,真的没问题吗?
一百五十多人凝聚的肃杀之气,几乎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武器偶尔碰撞的轻响,在烈日下显得格外清淅。
白沙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令人迷醉的权力气息尽数吸入肺中。
他上前几步,
独自一人走到凤凰城那扇厚重的、镶崁着金色凤凰浮雕的玻璃大门前约十米处。
气沉丹田,声音如同破锣炸响,
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和杀意,猛地撞向紧闭的大门:
“蒋——文——杰——!”
声浪滚滚,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给老子滚出来!”
“李湛已经死在泰国了!
他的时代,完了!”
“识相的,打开门,带着你的人,滚出长安!
我白沙强念在往日的‘兄弟情分’,
可以留你们一条活路,发给遣散费,让你们体面地滚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无比狰狞,
“要是敢负隅顽抗……
等老子打进去,今天这凤凰城,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鸡犬不留!”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血腥味的最后通谍。
声音落下,广场上死寂一片。
只有白沙强粗重的呼吸,和他身后一百五十多人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气,
压迫着凤凰城那扇看似脆弱的大门。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白沙强脸上戾气越来越盛,即将彻底失去耐心时——
“卡哒。”
一声轻响,并非来自大门,而是来自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员工信道小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
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
依旧是那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脸上甚至带着蒋文杰一贯的、温和却疏离的微笑。
他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仿佛不是来面对兵临城下的叛军,而是刚刚结束一场悠闲的下午茶。
蒋文杰。
他就这么孤身一人,端着咖啡,走到凤凰城正门前的台阶上,
比白沙强所在的位置高了几个台阶,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
他轻轻吹了吹咖啡的热气,抿了一小口,这才抬眼,
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最后落在满脸杀气的白沙强身上,微微笑了笑:
“强哥,这么大阵仗,是来给我凤凰城…剪彩的?
不过今天好象没这安排。”
这份从容,这份无视,这份将滔天杀意视若无物的镇定,
象一盆冰水,让白沙强心头那团火烧得更旺,却也让他身后一些人心头莫名一凛。
“蒋文杰!”
白沙强猛地踏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蒋文杰脸上,
“少他妈跟老子装腔作势!
李湛死了!
你他妈还在老子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
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
这门,你开,还是不开?!”
蒋文杰推了推眼镜,
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冷意,
“强哥,这门,是湛哥的门。
湛哥走之前,把它交给我看着。
没有湛哥的话,这门,谁也不能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何振坤等人,轻轻叹了口气,
“坤叔,明哥,发哥……
湛哥待你们,也算不薄。
每月分红,安享晚年,何必跟着蹚这浑水?
现在回头,我可以在湛哥面前,替你们说句话。”
何振坤脸色变了变,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敢吭声。
火炮明则是暴躁地吼了一句,
“少废话!
蒋文杰,今天就是李湛从棺材里爬出来,也救不了你!”
陈金发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白沙强彻底失去了耐心,狂怒让他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
“蒋文杰!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给脸不要脸!好!很好!”
他猛地后退一步,右手高高举起,眼中凶光爆射,就要挥手下令总攻!
“弟兄们!
给老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血战即将引爆的瞬间——
“强哥。”
一个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澹澹调侃的声音,忽然从众人头顶传来。
这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喧嚣和杀气,
清淅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象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穿了灼热的空气。
所有人,包括即将下令的白沙强,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抬头,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凤凰城主楼的楼顶天台边缘。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三个人。
居中一人,
一身简单的黑色布扣练功衫,负手而立,海风吹动他额前的长发和衣角,猎猎作响。
他神色平静,目光深邃,
如同古井寒潭,正澹澹地俯瞰着下方。
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却化不开他眼中那抹冰冷的意味。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曼谷赶回来的李湛。
他的左边,
站着铁塔般魁悟雄壮、赤裸上身、肌肉如岩石般块垒分明的大牛,如同一尊怒目金刚。
他的右边,则是一身绛紫色绣花旗袍、风韵犹存、此刻却面若寒霜的花姐。
当看清居中那人的面容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白沙强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那狰狞的杀气、滔天的野心、志在必得的亢奋……
所有表情如同脆弱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哗啦”一声,彻底粉碎!
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如同坠入万丈深渊的惊骇与绝望!
他的眼睛瞪大到极致,血丝瞬间密布,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何振坤双腿一软,若非被旁边人下意识扶住,几乎要当场瘫倒在地,
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回荡的念头,
是他!是他!他没死!
老三那边果然吃出了问题…沙田…
完了!全完了!
狂狮和鬼蝠也是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楼顶那道身影,
握紧武器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那一百五十多名原本杀气腾腾的打手,此刻更象是被集体施了定身咒,
仰着头,张着嘴,脸上的凶悍被茫然和恐惧取代。
李湛的名字,就象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广场。
只有燥热的风,还在不知死活地吹拂着。
楼顶,李湛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惊恐、或呆滞、或绝望的脸,
最后,定格在了浑身僵硬、如同泥塑木凋般的白沙强身上。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露出一丝极淡的、却让白沙强骨髓发寒的弧度。
然后,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淅地敲打在每一个人死寂的心鼓上:
“强哥。”
“听说……”
“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