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水闸前，一片寂静。山芭墈书王 已发布嶵新彰踕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人脸上生疼。
但此时，却无人顾及这刺骨的寒意。
数十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站在蛇尸旁的年轻身影。
“呼呼”
李志行拄着环首大刀，微微喘息。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那双平日里凶悍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滚圆，满是震惊与错愕。
作为炼精境的老手，又是久经沙场的旗官，他比谁都清楚那头青磷毒蟒的厉害之处。
虽然仅仅只是炼精小成的妖魔，但妖魔的实力本就比寻常武者高上一筹。
哪怕身受重伤，也绝不可能是一个锻体境武者的对手。
“小陈，你已经踏入炼精了？”李志行来到陈江面前，面色复杂。
陈江点点头：“昨日侥幸突破。”
“好！”
李志行重重地拍了拍陈江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在这个世界，实力就是地位。
哪怕陈江现在的职位只是个夜巡校尉，但只要有了炼精境的修为，那便有了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深藏不露啊。”
李志行感叹一声。
陈江笑了笑，谦逊道：
“也是运气好，这畜生之前被几位大人重伤，又正好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关口，这才让我捡了个便宜。”
“不用谦虚。”
李志行摆了摆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转过身，看着那庞大的蛇尸，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不管怎么说，这祸害算是除了。”
“咱们这也算是给县尉大人交了差，这几日的辛苦没白费。”
“来人！”
他大喝一声，中气十足。
“都别愣着了！”
“没死的都过来，把这大家伙弄回去！”
周围那些惊魂未定的校尉们，这才如梦初醒。
看着那无头的蛇尸，众人眼中虽然还有惧色，但更多的却是劫后馀生的庆幸，以及对陈江那敬畏如神的目光。
“是！”
众人齐声应诺，纷纷上前。
这青磷毒蟒体型庞大，重达千斤，光是搬运便费了不少力气。
几十号人七手八脚，用粗麻绳捆住蛇身，喊着号子往回拖。
“一二！起！”
蛇尸被抬起，露出下方被压碎的乱石。
“恩？”
站在一旁的李志行，目光突然一凝。
他快步上前，蹲在蛇腹的一处伤口旁。
那里，几片鳞片翻卷，露出下面模糊的血肉。
而在那血肉之中，竟然隐约嵌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李志行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皮肉。
当啷。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片，掉落在地。
这铁环约莫巴掌大小，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纹路，虽然已经被腐蚀得看不清原貌，但依旧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
这铁环是镶崁在这蛇妖的皮肉里的！
仿佛这巨蟒从小便被人镶崁了这东西，随着体型增长，铁环嵌入血肉，与骨骼长在了一起。
“有人圈养？”
陈江也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是野生的妖魔，哪怕再凶残，也不过是畜生。
可若是有人圈养
那问题可就大了。
能够在城外的长清河中，圈养这种炼精境的妖魔，这得是多大的手笔？
李志行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捡起那个铁片，用布包好，揣进怀里。
随后站起身，目光严厉地扫视四周。
刚才这一幕，只有他和陈江，以及身边两名心腹看到。
“都把嘴闭严实了。”
李志行压低声音，语气森然：
“今晚这就是一头流窜进城的野生妖魔，不许在外面乱嚼舌根！”
两名心腹连忙点头。
陈江也是微微颔首，眉头紧皱。
回到巡察司，已是深夜。
大院里灯火通明。
庞大的蛇尸被扔在院子中央，几乎占了一半的地方。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引得不少没出任务的校尉纷纷围观，啧啧称奇。
“好家伙，这么大！”
“这要是吞个人，怕是连嚼都不用嚼。”
“听说陈江一刀就给斩了？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几十号兄弟亲眼看见的！”
议论声中，陈江却显得格外低调。
他并未参与众人的吹捧，而是跟着李志行来到了偏厅。
“坐。”
李志行卸下身上的重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指了指椅子。
陈江坐下，看着李志行，并未拐弯抹角。
“李头儿。”
“今日这功劳，能让我往上升一升吗？”
“升一升？”
李志行正在倒茶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陈江，随即笑了起来。
“你小子，倒是实诚。”
他转头看着陈江，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
“斩杀炼精妖魔，救了十几个兄弟的命。”
“这份功绩，若是还不够升小旗，那这巡察司也就没必要开下去了。”
李志行拍了拍腰间的刀柄。
“放心。”
“折子我等下就帮你写好，送去县尉大人府上。”
“不出意外的话，最快三天，调令就能下来。”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院中那具蛇尸。
“除了升官，还有好处。”
“这青磷毒蟒虽然剧毒，但修到炼精境，体内早已凝聚出了一身精华。”
“它的心脏附近，还长着一块‘宝肉’。”
“宝肉？”陈江目光一亮。
“那是妖丹的雏形，也是气血精华的沉淀。”
李志行解释道：
“那肉晶莹剔透，无毒，且蕴含着极为纯净的精气。”
“对于炼精初期的武者来说，这东西比什么百年老参、九品灵药都要管用。”
“那是能直接壮大精气的宝贝。”
李志行看着陈江，压低声音：
“按规矩，战利品要上交上面。”
“但这块宝肉，我有权分配。”
“今晚你是首功，最大的那一块，是你的。”
陈江闻言，立刻拱手道：
“多谢李头儿。”
李志行摆摆手，转身走向值班房。
“回去歇着吧。”
“这几天不用点卯，等调令。”
“是。”
陈江收刀，转身离去，没入夜色之中。
三日后。
南桥县巡察司。
今日的大堂内，气氛肃穆。
一位身穿青色官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端坐主位。
南桥县尉，张远山。
主管一县治安捕盗，是这巡察司真正的顶头上司，南桥县官衙的二号人物。
在他下方，两排旗官躬敬肃立。
陈江站在大堂中央，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陈江。”
张远山目光如电，落在陈江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欣赏。
“入职未满半年，便斩杀炼精境妖魔‘青磷毒蟒’，解了县北之患。”
“此等功绩，当赏。”
他声音洪亮，在大堂内回荡。
“且你自身已入炼精之境，武道有成。”
“依巡察司律例，当擢升。”
“即日起，升任巡察司小旗官，秩从九品，掌管清河坊、安南坊两地巡防事宜。”
“赐小旗腰牌，黑云甲一副，纹银五十两！”
话音落下。
堂外的校尉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从九品！
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武官，但那也是有了品级的！
是从“吏”到“官”的质变。
而且还掌管两个坊市的巡防，这可是实权！
“谢大人提拔！”
陈江躬身行礼，双手接过文书与赏银。
随后。
一名差役捧着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上，放着一套崭新的甲胄和腰牌。
不同于夜巡校尉那单薄的玄衣。
这套黑云甲，乃是用精铁叶子编织而成，内衬犀牛皮，防御力极强，且轻便灵活，不影响活动。
腰牌也是纯铜打造，上面刻着“巡察小旗”四个大字，背面则是“陈江”二字。
入手沉甸甸的，代表着权柄。
陈江当场换上甲胄，系好腰牌。
整个人气质顿变。
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武官的威严与杀伐之气。
“不错。”
张远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升了小旗，手底下就得有人。”
“回头让李志行给你拨十个好手，把架子搭起来。”
“好好干，莫要姑负了本官的期望。”
“是，定不辱命！”
仪式结束。
陈江走出大堂。
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恭喜啊，陈大人。”
李志行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改口改得极其顺溜。
“李头儿，您这就折煞我了。”陈江无奈笑道，“还是叫我小陈或者阿江吧。”
“哈哈，规矩不能废。”
李志行拍了拍陈江的肩膀。
“走，去库房。”
“你的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呢。”
两人来到库房偏厅。
李志行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方块。
打开。
一股浓郁至极的异香，瞬间扑面而来。
只见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块，静静地躺在油纸上。
这肉块通体呈暗红色，晶莹剔透，仿佛是一块红宝石雕琢而成。
肉质纹理之间，隐隐有流光闪动。
即使是死物，依然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
“这就是那块宝肉。”
李志行压低声音，眼中带着一丝羡慕。
“那蛇妖体型庞大，但真正凝练出精华的，也就这一块。”
“其他的都分给别的兄弟了，这块最大的，最内核的，我给你留下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哪怕是切下来一片，放在市面上，也得值个百八十两银子。”
陈江看着这块宝肉，喉咙微微滚动，郑重接过。
“多谢李哥！”
“客气啥。”
李志行摆摆手。
“没有你，哥哥这条命都没了。”
“行了，快拿回去吧，趁着新鲜赶紧用了。”
“这东西放久了，精气会散。”
“好。”
陈江也不磨蹭。
将宝肉重新包好，揣入怀中。
随后，快步离开了巡察司。
临水街，小院。
天色阴沉，似又有雪将至。
陈江关上院门，插好门闩。
这里如今已是他的日常居所，除了偶尔回长柳街看望父母，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
厨房内。
炉火熊熊。
那口漆黑的大砂锅再次被架了起来。
陈江打开油纸包。
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块，显露出来。
通体呈半透明的粉红色，宛如一块上好的红水晶。
肉质细腻，纹理清淅，隐隐可见一丝丝金色的丝线在其中交织。
没有丝毫腥膻味，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这就是“宝肉”。
妖魔一身精血的凝聚点。
陈江没有加任何佐料，直接将其切出数道薄片，丢入沸水之中。
滋滋。
肉片入水即化，并未散开，而是化作了一锅淡红色的胶质汤液。
香气瞬间浓郁了十倍。
陈江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微微震颤，发出渴望的信号。
起锅。
盛满一大碗。
陈江端起碗，没有尤豫，大口吞咽。
咕嘟。
汤液入腹。
轰！
不同于“金玉锻体汤”的燥热，也不同于“灵血菇”的穿透。
这股药力，厚重得如同一团水银。
它沉甸甸地坠入胃中，随后迅速向着四周辐射。
不是那种爆发式的冲击，而是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五脏六腑瞬间被这股能量包裹。
原本只有发丝粗细的那一缕精气，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开始逐渐壮大。
一碗汤喝完。
陈江盘膝而坐，感受着这股精气在脏腑中的变化。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再度睁开眼睛。
“好东西。”
陈江内视己身。
那一缕精气，比之前壮大了足足一成！
而且更加凝练，更加听话。
若是用金钱衡量，这一块肉的价值，至少在三百两银子以上！
且有价无市。
“只可惜，只有这一块。”
陈江有些意犹未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精气充盈，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精气已足，该修法门了。”
心念一动。
“嗡——”
青铜宝鼎浮现。
早在三日前，他就让雍州鼎开始探查关于“内三合”的修行精义。
如今，结果已出。
【探查已完成，消耗光阴：三日。】
【探查结果如下：】
【描述：此乃三百年前，三合拳宗师林拓晚年所着。详细阐述了如何通过“观想”与“呼吸”，达成心与意的完美统一。】
【精要口诀：心如猿猴，意如烈马。欲降伏其心，先定其意】
陈江闭上眼，仔细品读鼎身上记载的精义，并将其与脑海中的《三合真意图》结合起来观察。
脑海中，那幅原本晦涩难懂的《三合真意图》，此刻再看去，竟然变得清淅无比。
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原来如此”
“心非肉心，乃是神之主宰。”
“意非念头，乃是气之统帅。”
“心动而意随，如影随形。”
陈江壑然开朗。
他猛地站起身，就在这院中，打起了三合拳。
这一次。
他的动作很慢。
甚至可以说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但他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在尝试，将刚刚领悟的“心意合”融入拳法之中。
起初。
还是有些生涩，心与意之间总有一层隔膜。
但随着他一遍遍的演练，一遍遍的对照雍州鼎给出的精义。
那种隔膜感，正在迅速消退。
终于。
在打到第三十六遍的时候。
陈江心中一动，意念所至，气血随之而动。
呼！
一拳轰出。
没有任何声音。
但面前飘落的一片雪花，却在拳锋未至之前，便无声无息地粉碎开来。
化作齑粉。
那是内劲！
心与意合，劲力内敛，含而不发，发则透体！
“触摸到了”
陈江收拳，眼中满是惊喜。
虽然还未完全掌握，但他已经摸到了心意合的门坎。
“照这个进度，顶多三五日，我便能彻底掌握‘心与意合’！”
寻常亲传弟子，想要摸到心与意合的门坎，少说也得一两个月。
前辈先人的经验理解，果然惊人。
陈江在院中练拳，直至深夜。
直到体内的精气消耗大半，浑身精疲力尽，这才停了下来。
他坐在台阶上，看着漫天飞雪，心中思绪万千。
“内三合的修行，有了雍州鼎和精义详解，门坎已破，接下来只是水磨工夫。”
“现在我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精气的积累。”
炼精境，讲究的就是精气的积累，修行进度的提升，要么靠水磨工夫的修行，要么就是有资源灵药的辅助。
陈江摸了摸怀里剩下的那大半块宝肉。
“这宝肉虽然效果很好，但数量毕竟有限。”
“按照今晚的消耗速度，怕是要不了几日，就能吃完。”
陈江心中思忖。
目前他想要获得资源宝药，只有两个途径。
其一，是继续用雍州鼎，探查南桥县内的机缘。
其二
陈江微微眯起眼眸。
自然是十日后的那枚心意大丹。
错过了这一枚，就要等到数月之后，他可没这么久的耐心等待。
所以，他还真得争上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