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历史会做出最终的、公正的裁决,威廉。”斯大林最终嘶哑地说道,声音失去了部分先前的力量,但依旧保持着一种顽石般的强硬外壳。
“苏维埃的正义事业,不会因为一次卑鄙的绑架行动和一个垂死帝国主义代表的恶毒诅咒而动摇,我的同志们会继续战斗,红军会继续抵抗,人民会扞卫他们的家园。”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扒来这些真假难辨的鬼话——管它是现实的泥沼,还是虚构的泡影,都无关紧要!我和我的同志们,骨头缝里都刻着‘不向帝国主义低头’这几个字!你等着瞧,森林里会有我们的枪声,海洋上会有我们的船帆,山川、平原、沼泽地,每一寸土地都会变成你们的坟墓!”
“别说二十年、三十年,就算要打上五十年,耗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我们也绝不会后退半步!当年十月革命的炮火能轰碎旧世界的枷锁,今天我们就能再掀一场风暴,把你们这些寄生虫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胜利,注定属于苏维埃!!!”
“灵魂?火焰?”威廉二世慢慢坐回高背椅,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那神色中交织着深刻的嘲讽、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以及一种超越当前时代、洞见未来悲剧的深邃。
“是的,俄罗斯民族的灵魂深处确实蕴藏着如大地般坚韧的忍耐力与生命力,拿破仑败了,那个疯子也败了,就连当年最强大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和奥斯曼帝国也败了。”
“但是俄罗斯它本不必承受二十世纪如此深重、如此广泛的苦难如果引领它的不是一个出身格鲁吉亚鞋匠家庭、内心深处充满不安全感与偏执、为了攫取与巩固绝对权力可以不择手段牺牲一切的革命者或许结局也有所不同吧。
“你巧妙地利用并极大地消耗了这个民族的坚韧,也利用并加剧了它的苦难,来铸造你自己那不可撼动的政治神像,但历史反复证明,朱加什维利同志,建立在流沙般谎言与鲜血沼泽之上的神坛,无论外表多么坚固辉煌,终有崩塌的一日,而且崩塌时往往伴随着更大的灾难。”
那是几张经过筛选的照片和情报摘要:展示了“夜枭行动”后数日内,赤塔指挥系统出现的短暂真空与混乱;个别前线地段苏军部队出现的士气明显低落与主动后撤迹象;以及戈培尔博士领导的“真相回声”心理战部门,在一些中立国主流媒体上成功散播的、关于苏联高层可能发生重大变动的“分析文章”所引发的国际外交界暗流。
“看看吧,这就是你口中‘不可动摇’的事业所面临的现实。”威廉二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意味。
“你的被捕,仅仅是第一块被抽掉的基石。你穷尽二十年心力精心塑造的‘钢铁斯大林’政治神话,你依靠无孔不入的恐怖、精心编织的宣传谎言和严密的官僚控制所维系的庞大体系,正在因为你的突然缺席而从最脆弱的节点,人心与信息开始出现裂痕。
没有你坐在赤塔那张巨大的书桌后发出不容置疑的指令,那些被你强力压制下的民族矛盾、被你刻意掩盖的军事失败、被你无情牺牲的群体所累积的怨愤,都会如同冻土下的暗流,慢慢涌动、寻找出口。
德意志国防军会继续在前线施加稳步的、无法忽视的军事压,。而外部世界,会透过我们主动揭开的幕布一角,越来越清晰地看到,那面鲜红旗帜下所掩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统治现实与人类代价。”
斯大林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照片和简报上,手指在桌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到了自己不在时,其他高层成员莫洛托夫、贝利亚、马林科夫等可能陷入的激烈内斗与权力真空;看到了军队指挥链可能出现的犹豫与各自为政;看到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可能因失去明确中心而产生的迷茫与分裂,这些景象,比他个人的囚禁、甚至比死亡本身,更让他感到一种刺入骨髓的冰冷与无力。
“那么你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威廉。”他最终问道,声音干涩如同磨砂纸摩擦,放弃了任何修辞与口号,回归最直接的本质。
“目的?”威廉二世靠向椅背,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投向不可知的未来。
“第一我想回家了,第二你会继续活着,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不是作为胜利者,也不是作为立即处决的罪犯,而是作为一段狂暴历史的活体见证,一个庞大社会实验失败的关键注脚。你将有机会亲眼目睹,你所建立的一切,那个你称之为‘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横跨欧亚的庞大政治实验场,如何在失去其最高设计师与仲裁者的情况下,或是艰难地寻找新的平衡与方向,或是不可避免地滑向内部瓦解与重组。
你将看到,没有了斯大林那所谓的‘钢铁意志’,俄罗斯土地上的各族人民,是否真的如你所坚信的那样,无法自主决定自己的政治命运与发展道路。”
他站起身,这是一个明确的会面结束信号。“带他回监护室,保持最高级别安全警戒,提供符合基本人道标准的生存与医疗条件,对他的最终审判,将不由柏林或任何单一国家的法庭进行,而是交由未来的历史学家与经历过这个时代的所有人类共同书写。”
他转向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在对监听室内的记录者,也对更广阔时空之外的观察者陈述,“而现在,这场决定欧亚大陆乃至世界命运的宏大博弈,已经翻开了全然无法预料的新篇章。”
“勃兰登堡”特别行动队员上前,解开椅腿上的镣铐,将沉默不语、仿佛瞬间被抽走了部分精神支柱、显露出老者疲态的斯大林带离房间。橡木大门再次无声关闭。
威廉二世独自站在空旷、冰冷、充满人造光源的特别安全厅内,良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卸下了部分在对话中始终绷紧的表演与对抗姿态,他改变了历史走向,抓住了斯大林,但这真的能如他所愿,导向一个更少悲剧、更理性的未来吗?
“陛下,”严副官适时地上前半步,低声提醒,将皇帝从短暂的思绪中拉回现实,“总参谋长曼施坦因元帅、外交部长弗里德里希?罗森阁下,以及宣传部戈培尔博士,均在线上会议室等候您的进一步战略指示。”
“斯大林被秘密羁押于柏林的消息,根据情报协调部的评估,预计最多还能封锁七十二小时。我们是否选择主动、有控地释放信息?如何最大化这一事件的战略与政治效用?”
威廉二世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深不可测的冷静与掌控感。
“暂时维持最高保密等级,但允许通过‘非官方’、‘无法溯源’的渠道,向特定中立国情报市场以及苏俄内部某些已知的不稳定派系,缓慢释放经过精心设计的‘痕迹’与‘矛盾信号’,让消息以流言、猜测和内部恐慌的方式自我发酵,最大化其心理震撼与瓦解效果,,”
“给曼施坦因元帅的命令是:东线全线转入‘静默压力’模式,保持稳固的战术接触和有限的局部攻势,但暂缓大规模战略突击,将重心转向配合心理战的大规模传单空投、前线广播以及利用俘虏进行政治分化。此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以及一丝对莱因哈特的警惕,“通过瑞士和瑞典的中立外交管道,秘密建立与苏俄境内任何可能出现的、具备谈判意愿与部分实权的派别进行非正式接触的渠道。”
“现在是时候,仔细观察这头受伤的巨熊,其躯体内部究竟还蕴藏着多少挣扎的力量,不同的器官之间会产生怎样的矛盾,以及他们愿意为避免彻底崩溃或换取某种生存空间,付出什么样的政治代价了。”
“对了,让新来的摄影师给我拍两张照,把我的八块腹肌,完美下颚线都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