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像一层薄膜,城市还没完全显影。霍峥把两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动作克制得像在摆棋子。
“三起‘自杀’。”他打开第一只袋子,抽出三份去标识的卷宗封皮,按顺序排成一行——
b:省医大中央药库外包的派遣员,“值班间隙离场”
c:site03受试者家属,“独自外出后未回”,认定自杀。
他没提供任何“方法细节”时间窗口:d57±3天;圈了共同点:三人都在当周与qy-301试验的对照组药品(plb)或其入库\/发放链路发生交集。
“都在d57那一周。”孟筠把日期写上白板。d57是试验中关键节点,很多中期安全性指标汇总的时间点。对照批号。
“信息壁垒很厚。”第二只袋子,“三案分属三地派出所+两地检察官助理,彼此不串案。我能拼起来,是因为我做了时间-对象-位置的‘三同两异’表。”简表推过来:
同临床点:都与site03有触点;
判定很快:均在72小时内出具“轻生”
遗物清理快:单位层面“按流程处理”,家属到场时已收走电子设备。
“衡岚医供?”孟筠抬眼,“中央药库说‘plb-02等同性批’来自中央药库补发,谁负责中转?”
“衡岚。”霍峥指了指表,“衡岚医供是中央药库外包的区域中转,同时给site03做过一段时间的药品配送,账目挂在第三方物流下。”
孟筠点头,拿出自己的密线事实卡——iwrs破盲n=14、plb-02出现、dsb电话会摘要。死亡不均”三点放在表格一侧,和霍峥的“三同”对接,粗细不一的线条逐步连成图。
“看这里。”她用笔尖敲了两下,“d57那周,site03报‘集中不良事件’,触发紧急破盲n=14;同时plb-02批号出现在药房台账;衡岚在这一周承担过plb的补发中转。时间轴重合。”
“我再加一个细节。”霍峥翻出第三页,“crc(a案)在去世前一天提交了离职申请,邮件主题写‘批号对不上’;派遣员(b案)在去世前曾拨打衡岚内部‘应急派工小程序’客服;家属(c案)给家里人留了一条模糊短信:‘别信电话调查,选实际’。”
“电话调查……”孟筠对上了“午餐项目”那条线,那里也有“电话回访要求选‘已覆盖’”。她强迫自己把心绪按住,“我们先不互染,临试线继续低调。”
房门轻响,苏砚端着三杯热茶进来,像把场面上浮躁的尘埃压一压。“在你们把线拧紧之前,先听我一句——对方会先送出‘替死鬼’。”
孟筠看她:“什么样的‘鬼’?”
“最轻的、最便宜的、最容易解释的。”板另一侧写下四个判断题:
3)链路:这件事跳过几个签名?能靠一个人完成吗?
4)复现:如果是个人行为,日志该怎么看?谁留下了脚印?
“替死鬼识别四问。”她圈上框,“我们先把这四问贴在‘公开窗口’的不点名科普里,免得公众被‘一个派遣员擅自更换标签’这种故事带走。”
“好。”江阮把“替死鬼识别”写进行动板,“科普先行,但临试线不公开。”
午后,四人去了离局里两条街的一家茶馆,靠窗的位置。出门前,孟筠给处长留了条消息:“离线走访site03相关方(不触碰隐私)。低配核查继续。”
“你这步,算是越惯例。”霍峥低声,“警方—检方—监管,本该‘各管一摊’。”
“壁垒在很多时候是必要的,”孟筠说,“但现在我们需要一条安全的暗线。只读、去标识、hash先行,不抢发布。你有‘人’,我有‘制度’。”
他点了点头,把三案的时间-对象-位置图摊开。每个名字都是去身份化的字母代号,每条线后面挂一个词:“电话”“小程序”“台账”“班表”。
“那就从小程序下锚。”孟筠给苏砚发去密线任务:“衡岚小程序——服务器只读镜像;客服路由日志;呼叫号码的归属地;工单流转节点。”
迟望那边十秒回:“可以。在星河体系内,得通过‘证据室·企业匿名核验’做挂载,法律跟跑要盯。”
“我去找中央药库。”孟筠说,“我要plb-02等同性的放行报告与比对文档,还要入库—出库—到院的交接链。中央药库如果只是名义补发,‘中转’的权力就落在衡岚。”
“我去site03,”霍峥说,“我要班表和药柜钥匙留痕。‘谁能开柜’这四个字,比任何高谈阔论都更像真相。”
“我这边,先把‘替死鬼识别’的小卡发出去,”苏砚敲字,“不带指向,只做识别工具。继续滚动,临试线不公开,只在密线里堆冷证据。”
他话声刚落,江阮的手机“叮”是证据室弹出的企业声明预告:
衡岚医供将发布《关于某批次对照品配送异常的情况通报》:
“我司一名派遣员工存在擅自更换外标签的严重违纪行为,已开除并报警,对因此造成的社会误解深表歉意。”
四人对视了一眼。苏砚把笔在纸上点了点:“来了。”
“替死鬼。”霍峥低声,“叙事先行——派遣工一人之过。”
“别急。”孟筠的声音很稳,“现在发声明,你们别接。我们只在密线里加速。四问已经挂出去,公众会等第二页。”
傍晚六点,中央药库的联系人回话,附一个简短的等同性证明与放行报告的截图(去标识):
plb-02 与 plb-01 含量\/辅料\/外观一致;等同性比对结论为equivalent;审批人签名处盖着“代签”章。
“代签?”孟筠盯住章,“谁在代?”
“我这里还有一条,”迟望把“衡岚小程序”的只读镜像挂上密线,“路由日志显示d57-1日有一条‘夜间补发’的工单,流转从仓库→线路司机→现场交接,到院时间在23:41,签收人是site03药房的夜班助理,备注写了四个字:‘替代等同’。”
“等同是概念,替代是动作。”苏砚把这句话写到框里,“有等同性文档的前提下做‘替代’,合不合规取决于谁批准、谁签字、何时记录。派遣员有这个权限吗?”
四人一起看向白板上那四个判断题。是同时说出的:
“没有。”
“那是谁?”江阮问。
“‘代签’的人。”孟筠合上文件,“我们要他的签字权来源、权限日志、审批路径。还要夜班助理的交接记录与药柜钥匙的出入留痕。一个人做不完,这件事必有链路。”
“链路是这个故事的真正主角。”霍峥低声,“个人只是这个链条上的锚点。”
夜色落得很快。“替死鬼识别四问”论区第一次出现了节制的等待:
【能一人完成吗?
【谁代签?
与此同时,衡岚的“派遣工个人行为”声明挂出,舆论第一时间涌上去,却被四问拦住一截,情绪撞在方法论上,没那么容易跑偏。
字幕:“当你看到‘个人行为’,先问四个问题:权限?收益?链路?留痕?”
“午餐线”继续公开;“临试线”只在密线增证。
“承上启下,我们今晚做到哪?”江阮收起手机。
“承:投票留痕公开页已上线,舆论从‘剧本’退到‘证据’。”苏砚道,“启:三起‘轻生’指向衡岚ite03xd57,等同性→替代→权限的链路已露出第一段。,要么拿到‘夜间交接’的钥匙留痕,最好两样一起。”
“我去跑夜班助理。”霍峥起身,“她是人,也是留痕。”
“我去中央药库,把‘代签’掀开。”孟筠拎起包,“风险我自己扛。”
“我在密线搭护栏。”苏砚已开始列清单,“法律跟跑,匿名核验的企业通道拓到‘司机-夜班-仓管’三端。证据室准备‘审批链’的占位卡,空出签名位置,等你们回来填。”
风铃在门口“叮”了一下,像一声提醒——别忘了方法。
深夜,处长回了简短的消息:“注意分寸。”
她收笔时,证据室的系统提示跳出来一条“新的匿名核验”
“衡岚—增长运营”
“派遣工个人行为是‘默认话术’。‘等同性’经常被用来遮蔽审批链。,权限借用很普遍。”
屏幕的光打在她的指间。她把这条自述的hash记进密线,又在备忘上写下四个字:
“别急着原谅。”
窗外很安静。她忽然意识到,三起‘轻生’并不是故事的高潮,它们只是线头。“等同性”伸向“替代”,从“替代”指向“权限”,再从“权限”走到“责任”
替死鬼可能会很快登场。
而她,已经把识别的灯挂在天花板上。
【互动】当你看到“个人行为”的官方通报,你最先想核对哪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