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看着六指，神色平淡，仿佛早有所料：“没想到这点小事，还劳烦六指兄亲自跑一趟。也好，那就一次性说清楚，免得将来产生更大的误会，大家闹得不愉快。”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立场，语气不容置疑：“我还是那句话。从昨晚起，你六指的人，包括其他所有的扒手盗贼，不得在我夜枭黑市行窃，一块铜板、一粒粮食都不能不问自取。”
六指的眉头皱了起来，笑容收敛了几分，盯着林渊：“林老大，你到底什么意思？要是觉得以前的分成少了，想提价，你就直说。大家都是粗人，混口饭吃，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
林渊摇摇头，语气认真：“不是分成的事。我想发展夜枭黑市，吸引更多的人来交易，就必须保障他们的钱货安全。你们的存在，影响我做事了。至于以前的合作，就此翻篇，大家都当做没发生过。”
“发展黑市？哈哈……”六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讥讽，“从你林黑子嘴里说出‘发展’两个字，还真是新鲜！你怎么不去开个菜市场？就算开了菜市场，那也是我们荣门兄弟的‘财源’！”
“随便你怎么想吧。”林渊叹口气，懒得过多解释。
坏人想要转变可真难。林黑子这绰号，不仅仅是因为他这具身体原主皮肤比较黑，还因为原主以前下手又阴又黑。一手猛虎拳专搞偷袭，还爱掏下三路，只要动手就绝不留活路。
“你只需要记清楚，不要在我的夜枭黑市偷东西，不然抓住一个，我断一双手。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试试。”林渊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带着决绝意味。
六指的脸色变得铁青。夜枭黑市虽然不大，但营业时间集中、收入稳定、还没什么太大的后患，他有点舍不得放弃这块稳定的财源。他凝视着林渊，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非要如此？”
“我要发展壮大黑市，给帮主赚更多的钱，得到帮主的赏识和栽培。”林渊又拿出那套说辞，“你们的存在阻碍了黑市的发展。这样吧，作为补偿，我可以帮你们销赃，你们顺来的各类物品，我可以高出你们平时销赃一成的价格收购。”
“那就没得谈了？”六指声音冷了下来，对于销赃的说法嗤之以鼻。他们是扒手，多是偷钱和值钱小物件，自有固定隐秘的销赃渠道，哪用得着林渊这小黑市。他眼中闪铄着危险的光芒，象是在权衡着什么。
林渊看对方眼神不对，心中一动，这家伙该不会想要釜底抽薪，在黑市外面堵那些来黑市交易的人吧？
虽然扒手小偷都是些战五渣，但混江湖也都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对付那些普通摊主和买家也够了。万一真让他们这么搞，黑市名声照样臭了。
想到这，林渊知道必须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他握住了腰间的佩刀，语气依旧平淡的说道：“这样吧！此事是我林某人更改约定在先，让六指兄蒙受损失。你我按照江湖规矩，一次性了结此事。”
“讨头呢？”六指目光一闪。
林渊略微思索后道：“你赢了，夜枭黑市仍旧由你们自由出入，并且我的份额减一半。”
“我赢了，你的人包括跟你们有关系的扒手窃贼不得在夜枭黑市内偷窃，并且你们偷盗的赃物需交由我销赃。”
“愿赌服输、不再纠缠，如何？”
六指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林渊握刀的手。他对林渊（原主）很了解，那柄佩刀更多是个摆设，或者说障眼法，实际倚仗的是那一手又阴又狠又黑的猛虎拳。
两人修为同是炼肉初期，力量速度大差不差，比拼的就是手上的功夫、应变和谁更阴险。要论手上小巧功夫和阴招，六指自信不输于对方，而且他还有一手绝招，近身搏杀时屡试不爽。
但他疑惑的是林渊的变化。哪有混江湖帮派的口口声声喊着要发展市场，创建秩序的？看场子、收保护费、拿好处才是正经事好吧？听说这家伙前几天被人偷袭，差点死掉，是不是脑子被打坏掉了？没看到现在脑袋还包的跟粽子一样。
不过没关系，送上门的好处不拿白不拿，每个月份额的一半也三四十两银子呢，够让相好的画眉姑娘伺候自己好几回了，想想就一阵火热。
六指拔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好，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林渊早已蓄势待发，一听此言，佩刀应声出鞘！他身形如张满的强弓，刀随身走，一道凌厉的寒光撕裂空气，直取六指面门！先声夺人！
六指猝不及防，他原以为这会是场拳脚或短兵相接的缠斗，怎料对方竟直接动用了那柄他一直以为是摆设的长刀！虽惊不乱，他狼狈侧闪，险险避过刀锋，心头却是一喜——用这不趁手的刀与自己对战，虽是占了长度的便宜，可也要看是谁在用。这莫非是……对方伤未痊愈是在示弱？
不等他细想，林渊得势不饶人，三十六路披风刀法已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刀光织成一片凛冽致命的网，招招直指要害，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将他周身空间牢牢锁死。
六指被迫左支右绌，那柄赖以成名、神出鬼没的匕首，竟全然没了施展的间隙，节奏彻底被打乱。他只能凭借灵活步法不断后退、格挡。
更可怕的是林渊的刀势，既重且疾，显然力量远超他的预估。匕首每一次与刀锋硬格，都震得六指虎口发麻，几招硬碰下来，掌心已然迸裂渗血，腕骨传来刺痛钻心。
“不能这样下去！”六指眼神一阴，在又一次奋力架开大刀劈砍的刹那，他那看似无用的左手——两根畸形拇指之间，竟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弹出一枚寸许长的细小金针！金光一闪，直射林渊右眼！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林渊瞥见那抹致命金光时，金针已距眼球不足一尺！脑中甚至已条件反射般浮现出眼球迸裂、金针贯脑的可怖画面！
回刀格挡已来不及！生死一线间，他猛地缩颈、屈膝、仰头，整个身子以一个近乎铁板桥的姿态向后急折——完全是身体本能和连日苦练的反应！
“嗖！”
金针带着一丝细微的破空声，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切断几根发丝，深深钉入身后的土墙，针尾兀自微微颤动。
一股凉意瞬间自脊椎窜起，直冲头顶！“你找死！”林渊惊怒交加，杀意沸腾。只是一场决定利益的比斗切磋而已，竟下如此毒手，欲置人于死地！
他任额角被针风划破渗出的鲜血淌过眉骨，染红半张脸，状若疯虎，再无任何花巧试探，只将披风刀法中最基础的“力劈华山”一式，灌注全身力气，反复疯狂劈出！
一刀重过一刀，刀刀不离六指天灵盖！气势惨烈，一往无前，带着以命搏命的决绝！
沉重的劈砍如同山岳压顶，六指勉强凭借匕首接了两刀，便觉手臂酸麻
第三刀时，匕首再也握持不住，“铛啷”一声脱手飞出！他亡魂大冒，只得凭借身法连滚带爬地躲闪，狼狈不堪。
至第六刀，他心知久守必失，刚欲咬牙冒险欺近身，拼着受伤也要施展近身缠斗的功夫，肩头便是一凉！
“嗤啦！”
一块巴掌大的皮肉，竟被凌厉的刀锋生生削飞！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啊——！”六指惨嚎出声，剧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理智，斗志彻底崩溃，急叫道：“住手！林渊！我认输！你赢了！”
然而林渊满脸浴血，怒火与杀意未熄，气势骇人至极：“方才暗算时要取我性命，此刻求饶？晚了！”他踏步进身，刀光反撩，又在六指胸前撕开一道尺馀长的血口，皮肉翻卷，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六指惨叫着倒地，面如死灰，闭目等死，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林渊持刀而立，微微喘息，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六指，胸中翻腾的杀意慢慢平复。
他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年轻时，刚下海闯荡，也曾凭着一腔血勇、胆大心细，在灰色地带刀头舔血，见证过生死。后来生意做大，才慢慢洗白上岸，明面上的打打杀杀少了，全变成了背地里的蝇营狗苟、利益交换和无形刀光。
现在，虽然到了一个更加混乱、直接、弱肉强食的时代，但林渊明白，打打杀杀在江湖中，往往也只是最表面的东西，是万不得已的最后手段。想要更好地活下去，活得久，爬得高，靠的是头脑，是利益织就的罗网，是水面下的运筹惟幄。
杀了六指，不过一时痛快，却会与整个荣门结下死仇，被一群隐藏在暗处的老鼠惦记上，后患无穷。若能借此机会创建一种新的、更有利于自己的合作关系……长远来看，利益更大。
心念电转间，他已有了决断。还刀入鞘，发出“咔哒”轻响。他用冰冷的刀鞘架在瘫坐于地、面如死灰的六指肩上，沉声喝道：
“六指，你可服气？”
六指侧头看了一眼那并未出鞘的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你……你不杀我？”声音干涩沙哑。
林渊冷哼一声，脸上血迹未干，却扯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他刻意顿了顿，“再说了，你的那点底牌手段，也就给我挠挠痒罢了。以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了。”
“废话不多说，愿赌服输，你认不认？”
六指脸色复杂地看着脸上布满凝固鲜血却表情淡定自信的林渊，那眼神深处的平静和深邃，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和以前那个只知好勇斗狠的林黑子，已经完全不同了。自己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与之抗衡。
他彻底瘫软下来，苦笑着说道：“我认，林老大，我认。从今天起，凡是跟我六指相关的荣子，绝不会再踏进夜枭黑市一步。其他地界过来的荣子，我也会提前向你知会一声。另外……我们顺来的零碎，也会全都交由你处理，价格……你说了算。”
“是条汉子，我相信你！”林渊收起佩刀，语气缓和下来，“等你伤好了，我做东，请你喝酒。”
说完，不再多看六指一眼，转身踏着晨曦，从容地走向黑市深处。只留下六指和几个禁若寒蝉的手下，以及地上一滩刺目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