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场再次死寂。
孔行之和江书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荒谬。
用画道之法,修复镇国大阵?
这算什么说法?
这就好比说,用厨艺去炼丹,用耕田的法子去御剑。
风马牛不相及。
陆青君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她看着陆觉,声音干涩:“画道?这与画道何干?”
陆觉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
“你的阵法,在你看来,应当是苦心积虑,采取天地山川河流万物,融其意象入阵中,生出国运之中的天下河山,想来是费了不少心神,并且需要极其高超且精细的手法与术法造诣?”
“对对啊,怎么了?”陆青君点头,有些心虚。
事到如今,使用了他们璇玑宗的万法拓印星盘的事情,已经说不出口了。
陆觉又道,
“然而在我看来,则是以国运为墨,天地为卷,绘一幅《山河社稷图》。”
“既然是画,为何不能用画道之法?”
陆青君:“……”
她感觉自己好象又被羞辱了。
陆觉没有理会她的表情,
他走到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镇国玉玺前,将其捡起。
他看了一眼玉玺,又看了一眼画卷的天空。
然后,他伸出手,将玉玺对着天空,轻轻一按。
仿佛是在给画卷,盖上一个印章。
“嗡——”
一声轻鸣。
《山河社稷图》光芒大放,整个画中世界都为之一震。
天空的淡金色光芒变得更加厚重,大地上的亭台楼阁也仿佛凝实了几分。
一股圆融无缺的道韵,从中散发出来。
陆觉收回手,将玉玺抛给一旁已经看傻了的皇帝萧启。
“好了。”
“阵眼归位,此阵已圆满。”
萧启手忙脚乱地接住玉玺,感觉那玉玺仿佛重若千钧。
他呆呆地看着陆觉,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陆觉不再理会众人,他抬头看了一眼画卷世界的出口,抬步便走。
“走了。”
“先生留步!”孔行之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去路。
“先生大才,请受老朽一拜!”
说罢,他便要行跪拜大礼。
陆觉侧身,避开。
“不必。”
“我只是路过。”
江书方也赶了上来,他看着陆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陆……陆道友,你方才所言画道本源,可否为老朽解惑一二?”
陆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江书方,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孔行之。
“你们书院,是护国宗门?”
孔行之闻言一愣,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呃,先生误会了。虽说老朽忝为国师,但准确来说,我们问道书院并非宗门,而是国学院。”
他话音刚落。
一旁沉默许久的陆青君闻言,顿时炸了毛,指着孔行之的鼻子就骂。
“你们还有脸说!我们璇玑宗才是本来的护国宗,被你们这群酸儒谋朝纂位了!”
“咳咳,”
皇帝萧启默默地从后面探出头,小声补充,
“准确来说呢,不能叫谋朝纂位,那是形容国家和皇帝的。这顶多算……被挤下去了。”
陆青君:“……”
她气得小脸通红,指着皇帝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白眼狼!当真白眼狼!最是无情帝王家!”
而皇帝和王爷两人居然对视一眼,也不反驳,就开始心虚吹口哨。
这下轮到李玄一等人不解了。
苏晚小声问:
“谋朝纂位?凡人王朝的事,修仙宗门也掺和?”
陆青君见众人看来,象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股脑地把委屈全倒了出来。
“三百年前,我璇玑宗祖师,也就是我,布下这《山河社稷图》守护大衍国运。”
“可那时的萧家先祖,也就是他的曾曾曾爷爷,”她指了指皇帝萧启,“竟联合问道书院,趁我闭关参悟阵法漏洞之际,篡夺了护国宗门之位!”
“还美其名曰文治天下,将我璇玑宗排挤出帝京!”
她越说越气,指着孔行之和江书方。
“你们这群酸儒,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窃国之贼!”
孔行之叹了口气,拱手道:“陆姑娘,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江书方也吹胡子瞪眼:“治国安邦,靠的是经世济民之学,非是你等玄妙阵法!”
“你放屁!”陆青君气得跳脚,
“没有我璇玑宗的镇国大阵,你们哪来的百年安稳!”
“你!”
眼看几人又要吵起来,
陆觉凑过来又问出那句话,
“你们宗门,是护国宗门?”
陆青君一愣,随即挺起胸膛,傲然道:
“当然!我璇玑宗传承万年,代代守护大衍国运!即便现在地位仅次于国学院,但也是一顶一的大宗!”
李玄一疑惑,
“师弟,你为何都问他们这个?”
孔行之也好奇道,
“对啊,先生有何指教?”
陆觉看了看孔江二人,又看了看陆青君,
“你们既然都那么有地位,那你们可有传承长生之法?”
孔行之抚须而笑,神情自得。
“自然。我儒道,修的是浩然正气,养的是文心胆魄。以文载道,以德养身,虽不能如仙门般夺天地之造化,却也能延年益寿,甚至以文心点化灵窍,踏上殊途同归的长生路。”
江书方在一旁补充,脸上带着傲然:
“不错!老夫修行八百年,便是明证!”
陆青君听了,嗤之以鼻。
她一昂下巴,美目流转,瞥了两人一眼。
“花里胡哨。我璇玑宗,修的是上古术数,推演的是周天星斗。星力淬体,术法延年,只要资质够高,感悟够深,逆转生死,重塑肉身,亦非难事。”
她看着陆觉,语气中带着几分诱惑。
“你若来我璇玑宗,我必倾囊相授,保你五百年内,成就元婴大道。”
陆觉听完,点了点头,
看着三人,问出了那个已经问过很多遍的问题。
“无灵根者,可修否?”
“垂垂老矣,气血衰败者,可修否?”
此言一出,
三人脸上的傲然与自得,瞬间凝固。
孔行之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道:“这……无灵根者,如同顽石,如何点化?”
江书方也皱起了眉:
“老朽修行八百年,从未听闻无根之人可以修行。此乃天道铁律。”
陆青君更是直接摇头:
“气血衰败,经脉枯槁,已是风中残烛,如何承受星力灌体?强行为之,只会加速其死亡。”
陆觉点了点头。
“明白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众人:“”
陆青君忽然大喊道,
“我们宗门传承万年了,说不定有呢!”
孔行之见此,也高声道,
“书院包罗万象,说不定便有此法!”
“你学我!这样也是修儒的君子?”
“呵,为了招生,什么君子?”
“”
却见陆觉看向陆青君,
“那你璇玑宗,如今在哪?”
陆青君闻言,气势一弱,小声道:
“在…在城东三十里外的青云山上…”
“人丁凋零,现在就剩我和几个扫地的小道童了…”
陆觉又看向孔行之,
“你们书院,现在有多少人?”
孔行之抚须,脸上带着一丝傲然:
“门生三千,皆是栋梁。”
陆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便走。
“走了。”
“先生留步!”
这次,是孔行之、江书方、陆青君三人,同时冲了上来,拦住去路。
“先生要去何处?”孔行之急问。
“去璇玑宗看看。”陆觉回答。
孔行之和江书方闻言,脸色一变。
陆青君则是眼睛一亮,满脸期待。
“先生要去我宗?”
“恩,”
“你刚才说,你们宗门人丁凋零。”
“人这么少,传出去的书自然就少,我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我没看过的书。”
陆青君:“”
她脸上的期待,瞬间变成了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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