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胜者就可以获得我们此次的画道研讨之物《丹青录》”
萧白衣闻言,脸上笑意更浓,看向陆觉,
“陆小友,看来天意如此。”
陆觉终于从玉碑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高台上,一个天清道宗弟子端上文房四宝。
一张三尺长的雪白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铺开。
主持的长老抚须道:
“今日画道之题,乃是‘风色’。”
“请各派画道高手,以此为题,当场作画。一炷香为限,由我宗画道长老与在场同道,共评高下。”
此言一出,席间一片哗然。
“以‘风色’为题?这可难了。”
“风无形无相,何谈‘色’?要如何入画?”
“画其形易,画其神难啊!”
萧白衣身后,一个背着画卷的青衫男子站起身,对着高台一拱手,朗声道:
“清乐坊,林知秋,愿为抛砖引玉。”
他身形一晃,已飘然落在高台之上。
台下响起一片赞叹。
“是画圣林知秋!他出手,这《丹青录》怕是没悬念了。”
“听说他一笔可画山河,画中之物,能显化于世。”
林知秋点头,手腕一抖,玉笔醮墨。
他闭上眼,静立片刻。
再睁眼时,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笔锋落下。
没有惊人的灵光,也没有繁复的动作。
他只是在画卷上,随意地画了几笔。
几笔淡墨,看似杂乱,却仿佛蕴含着风的韵律。
一笔落,台下众人便觉清风拂面。
二笔落,便闻松涛阵阵。
三笔落,风势渐起,吹得众人衣袂飘飘。
林知秋收笔。
画卷上,只有寥寥数笔,不成山,不成水,不成物。
却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风。
看到了风过林海,看到了风卷流云,看到了风起于青萍之末。
“好画!”一位长老抚须赞叹,“已得风之真意。”
台下众人,亦是如痴如醉。
萧白衣看得满脸自得,摇着扇子,眼角馀光瞥向陆觉。
他想从陆觉脸上,看到一丝惊讶或赞叹。
然而,陆觉依旧低着头,捧着书卷在看。
萧白衣见此,不禁皱眉
不会吧?
他连这个也会?
怎么可能,他之前赢我,定然是已经浸淫在棋道许久的天才,
怎么可能还会其他的?
萧白衣还想着找回场子,然后伺机把他招揽入自家的清乐坊,
要是陆觉真的如此逆天,
那他们清乐坊还开不开门了?
高台上,长老问道:
“还有何人,愿上台一试?”
无人应声。
林知秋的画,已是绝诣。
无人敢在他之后献丑。
长老环顾四周,见无人应答,便准备宣布结果。
“既然无人——”
“我来。”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长老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齐齐落在蜀山席位上。
陆觉放下了手中的玉碑,站起身。
李玄一等人皆是一愣。
苏晚连忙传音:“陆师父,你不是说没画过吗?”
陆觉没有回答,只是迈步向高台走去。
苏晚连忙又传音给洛小小:“准备好,要开始了。”
洛小小愣愣地点了点头,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萧白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旁的林知秋,也皱起了眉头,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台下再次喧哗起来。
“这少年是谁?蜀山的弟子?”
“他疯了吗?敢在画圣之后献技?”
“蜀山不是剑修宗门吗?什么时候也懂画道了?”
陆觉走到高台之上,看了一眼林知秋的画。
陆觉走上高台。
长老递给他一支新笔。
陆觉摇了摇头。
“不必。”
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林知秋面前。
他看了一眼对方画好的那幅《风》。
然后,伸出手指,蘸了蘸林知秋砚台里剩下的残墨。
林知秋眉头一皱。
“道友这是何意?”
陆觉没说话。
他走到那幅空白画卷前,抬起手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要用手指作画?
陆觉落指。
一笔。
画卷之上,出现了一个墨点。
就一个墨点。
然后,他收回手。
“画完了。”
全场死寂。
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他在做什么?画了一个点?”
“这是在羞辱画圣吗?”
萧白衣笑得扇子都快掉了。
林知秋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看着陆觉,冷声道:“道友若是不想画,又何必上台?”
陆觉看着他,神色平静。
“我画的,也是风。”
“风?”林知秋冷笑,“这墨点,与风何干?”
陆觉伸出手,指向那个墨点。
“你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画卷上的墨点,忽然动了。
它开始向四周,渗出极其细微的墨线。
墨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仿佛一粒种子,在画卷上生根、发芽。
那不是墨迹的自然扩散。
每一丝墨线,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仿佛在呼吸。
渐渐地,众人看明白了。
那不是墨点。
那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它在画卷上,扎了根,长出了绒球。
就在众人惊叹之际。
画卷之上,仿佛有风吹过。
那蒲公英的绒球,散开了。
无数带着小伞的种子,从画卷上飘起,向四面八方飞去。
它们飞出画卷,在半空中飘荡,栩栩如生,仿佛触手可及。
台下的修士,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
却捞了个空。
那只是画意所化的幻象。
画意成真,显化于世。
林知秋的画,只能让人感觉到风。
而陆觉的画,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风。
高下立判。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林知秋呆呆地看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
又看了看画卷上那个最初的墨点,手里的玉笔,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以点生万物画道通神这这怎么可能”
他急匆匆上台,拱手问陆觉,
“敢问小友,缘何有此画,有此解?”
陆觉想了想,答曰:“以前村里走街串巷卖画的秀才先生教的,叫留白?”
此言一出,林知秋身形一晃,差点当场栽倒。
留白?
他当然知道留白。
那是画道中最基础,也最深奥的技法。
以虚写实,以无生有。
可眼前这少年,何止是留白?
他这一手,是以一个点,画出了一个世界,画出了一个春夏秋冬的轮回。
这已经不是“技”,而是“道”了。
你管这个叫“留白”?
哪个走街串巷的秀才先生,能教出这种东西?
林知秋嘴唇哆嗦,还想再问。
陆觉却已走下高台,回到了蜀山席位,继续捧着书看。
高台上,主持的长老呆立许久,才如梦初醒,声音干涩地宣布:
“此轮……蜀山,陆觉,胜。”
他拿起那卷《丹青录》残篇,亲自走下高台,恭躬敬敬地递到陆觉面前。
“陆道友,此物归您。”
称呼,已经从“小友”变成了“道友”。
陆觉头也没抬。
“师兄,收一下。”
李玄一早就习惯性接过残篇,收入储物戒。
全场修士,无一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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